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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S:攻。
A:看怎么分吧。
S:这也有异议?
A:(小声)你不知道是谁让你以为自己是攻。
52 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S:自然……而然吧。
A:(嘟嘴掩饰得意)对,他这么以为就好。
53 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S:我有什么可不满意?
A:你不要挑拨我们关系我跟你说。
54 初次H的地点?
S:(抿嘴)床啊,当然是床。
A:是我家楼上吧?
S:?
A:你那时经常跑去,吃了饭就睡一觉。
S:那也不是……那就只是动了动手……
A:那也算吧。你还叫我小声点,怕被隔壁的裕介听到……
S:别说了……好吧,阶段性不同(认真)。
55 当时的感觉?
S:挺……奇妙的。
A:挺疼的。
S:(张开手挡住红脸)
56 当时对方的样子?
S:(继续捧脸)很好看。
A:虽说有点紧张,但还是很迷人的。
S:怎么迷人。
A:又慌,又特别想要。
57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S:可能是他的名字吧。
A:要不要再来一次?
58 每星期H的次数?
S:年轻的时候很多了,现在可能就固定一两次。
A:嗯,其实做得好也不必很多次。
59 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S:我自己觉得不必硬性规定这些,要是那段时间状态好那就尽管做。大家都很累的话就不要勉强营业。
A:你有是在营业的时候吗?
S:没,没有呀。
A:真的?
S:(笑)硬没硬的我也假装不出来啊。
60 那么,是怎样的H呢?
S:是非常好的啊。
A:我觉得这会儿好像不是在问这个了……
S:哦,哦——是怎样的都有。
A:48手夸张了,但十几几十总是有的。
61 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S:手法对的话,其实哪里都可能敏感。
A:手法?你还试过别人的?
S:手,手!手对的话哪儿都可以!
A:哪里都可以的话,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弄我耳朵?
62 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S:我这不就是以为你最敏感的是耳朵么……
A:虽然确实也……算了。你知道吗,你其实也是耳朵。
S:我也是?
A:你是听一听我的声音就受不了了。
S:我觉得吧,你最敏感的地方可能是脑子。
63 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S:此人只应天上有。
A:……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S:我本来有点想说人间犹物,又想还是稍微文明一点。
A:有更文明吗?
S:你呢,你来个文明的。
A:满足我的所有想象。
S:(提气)我输了。
64 坦白地说,您喜欢H么?
S:应该是说,喜欢和他做,而不是为了喜欢做才做。
A:其实有时候挺疼的。
S:不喜欢?
A:你这是明知故问。
S:以后我会轻点的。
65 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S:卧室啊。
A:浴室也不少。沙发也挺多吧?明明车上也有好几次……
66 您想尝试的H地点?
S:让他说完我还想尝试哪儿,我已经没什么地方可尝试的了。
A:不是啊,还可以去温泉试试。
S:露天那种?
A:最好下着雪。
S:不,不要了吧。
A:不想看我穿浴衣吗,跨过你去冰箱里给你拿啤酒和汽水那种?
S:(摆手)你赢。
67 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S:前也要洗有时后也要洗,看情况吧。
A:要看当天做了几次。反正一次以上基本上就是之后也要洗的了。不然脸上头发上都可能会粘起来,没法睡觉的。
68 H时有什么约定么?
S:有什么可约定的吗?
A:比如今天不要颜射?
S:(再捂脸)我也并没有很爱……好吗。
A:我就举个例子而已。
69 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S:在一起之前有过,在一起之后没有过。
A:同上。
70 对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S:也许值得尝试,也许得到肉体之后心也就跟着归属了。
A: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哦?也就是说如果当初我不愿意,你可能就会来强的了?
S:我可没有这么说?你是哪只耳朵听到的?
A:被你舔太多听力下降了。
S:(你再给我跑火车?)
71 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奸了,您会怎麽做?
S: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A:人家都说了如果,你这等于没有回答。是接受不了吗?
S:是不敢想。
A:不敢想怎么面对我?
S:不敢想如果我犯了法去坐牢你该怎么办。
A:那我可能就会直接来告诉你,不好意思我要去坐牢了。
72 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S:虽然现在说起来好像有点,但说实话,做的时候从来不会。
A:这不是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事啊,不好意思给谁看呢?
73 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S:这种朋友以后就不是朋友了。不提别的,也太尴尬了吧。
A:朋友,这方面有比我更专业的人?
74 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S:我不敢说很……可能还行吧?
A:我觉得我可能比他还要更行一点。
75 那麽对方呢?
S:是什么让你这么觉得的?
A:谁能让你多硬几次,谁就有资格这么想。
76 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S:我喜欢他叫我名字,说……受不了了。
A:别看他平时说话停不下来,但做的时候他话还真不多。不多也好,我喜欢听他喘得不行和熊似的。
77 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S:虽然有时候会看不到因为我挺喜欢后入……喜欢看他仰起头,他的下巴线条好看,喉结形状更特别。
A:他会从抿嘴到咬嘴唇,我很喜欢看他那个埋头苦干的表情。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S:不是可不可以,而是没必要。
A:足够满足就没什么太多兴趣换别人了。
79您对SM有兴趣吗?
S:(掩嘴)有时会有一点。
A:就知道你有。
S:但是我不沉迷,不沉迷。
A:今天要不要试试皮带(掀衣服看裤腰)。
S:(跟着)可以吗,我怕你会受伤……
A:控制权在我这边,傻瓜。
S:是这样的吗?
A:(摇头,亲S脸颊一下)
80 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S:那应该就是我出了问题,应该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A:这点上我倒是有信心……如果真有这种情况,我一定会带他去看病(认真)。没关系,治得好的。
81 您对强奸怎麽看?
S:很简单,这是犯罪。
A:癖好可以有很多,不应该包括伤害他人。
82 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S:……总想多坚持一会儿。
A:有人时不时就想偷懒,总想让我自己动。
83 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S:可能就是在他家的那几次。我是真的很紧张了。
A:可是因为紧张也更兴奋了……印象特别深。
84 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S:太多了好吧。没事总是搞些有的没的,半夜要在浴室做俯卧撑了,喝牛奶从嘴边漏出来直接流进领口了,吃口香糖时又喝热可可了……弄得那个声音,简直。
A:这只是我的日常生活吧!这也叫主动诱惑吗?
S:你的存在就是诱惑,好了吧!
85 那时攻方的表情?
S:认栽。
A:虎视眈眈。
86 攻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S:我没有,别瞎说。
A:没有,只有粗鲁一些的时候。
S:我有吗?
A:急色的时候,你是有的。
87 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S:那我想,都是他在忍耐了吧。
A:其实那也挺让人兴奋的……
88 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S:应该是肌肉型。
A:屁股要翘。
89 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S:(伸手示意)如果理想型真的存在。
A:(双手合十)谢谢我的神社。
90 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S:领带算吗?
A:椅子算吗?
91 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S:反正十几岁吧。
A:很含糊哦。
92 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S:但如果要是说和男人,第一次的对象就是现在恋人。
A:岂不是另一种意义上你是被我破处的?
S:你难道不是?
A:我们都够死心眼的,是不是。
S:觉得亏吗。
A:没有试过也不确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没有遇到你的话就是真正的亏大了。
93 您最喜欢被吻到哪裏呢?
S:我不挑。
A:逮哪亲哪,多亲就行。
94 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裏呢?
S:虽说哪里都喜欢,不过特别喜欢腹肌和人鱼线。
A:我喜欢小翔的嘴唇和乳首。
S:你这时候又不文明点了!
95 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S: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能取悦他,我只是自己很喜欢亲他肩上的胎记。
A:就是叫得好听一点……
S:(扶额)
96 H时您会想些什麽呢?
S:经常会想的是,这家伙最近的肌肉怎么又更好看了……说真的压力挺大的。
A:真的吗。小翔的肌肉也很厉害啊。
S:也算是被你逼的。
A:那我就是,想我最近没有胖吧。
S:没有,这个真没有。
A:那我就放心吃了。
97 一晚H的次数是?
S:最多的时候好像是——(看A)三次还四次来着。
A:加起来可以凑成一夜七次(笑)。
98 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S:这就没什么讲究了,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A:建议是,最好自己脱,让对方脱就难免要被撕坏。
99 对您而言H是?
S:是情到深处的必然,是给相爱的人的礼物。
A:(偷偷转头)
S:你干嘛呢?
A:没事,我有点起鸡皮疙瘩。
S:嫌我肉麻啊,那你说。
A:(坐直)是件特别爽的事。
S:……
A:是和喜欢的人一起能做的最爽的事。
100 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S:你说得真好,我从这个距离又爱上了你一次。
A:谢谢你爱我,谢谢你从这个距离注视了我二十年。
不好意思整了这上世纪的玩意儿。
那天看见,忽然觉着我要是没有自己的相性百问,岂不是不圆满(不理解你的圆满。
1 请问您的名字?
S:樱井翔。不,不是桜,是樱。
A:虽然看到桜就会想到桜井但还是要注意字不要错——哦哦,是问我——相叶雅纪,树叶的叶,不是场哦。
2 年龄是?
S:花之82组。
A:嗯……嘛,同一组的。
3 性别是?
S:你看呢?你是对哪一点有质疑,你看我今天有没有穿旗袍?
A:我也没有穿皮裙网袜……不是啦我们都没那个爱好!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S:这个问题太大了,一句半句的形容不清。只能说,一般人看来,我应该多是沉稳认真的印象。
A:性格……这个即使是问我,我也不太知道呢。可能问我身边的人会更了解一些。
5 对方的性格?
S:你是接着他说的问的吗?我在很多场合可能也都说过很多了,他是一个给别人添麻烦自己最难受的人,虽然一直活得非常自由随性,但又是懂得珍惜他人的人。也是那种只要做就能做得好的孩子……
A:打住打住——你也不用这么个彩虹法,这让我还怎么把话往下说。如你所见,他就是这么一个特别善于发现他人优点的人了,虽然这说明的开关一打开就容易关不上,但是时间一长你就会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依赖到他成为习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就是这种能给人安全感的人。
6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S:我其实没有特别明确的印象了……但肯定是在事务所,那时候他不跟我好。
A:你这什么话?谁不正眼瞧谁了?自己没把我放心上就坦率点承认?
S:虽然这么说你还不是说不出个具体时间……
A:你在嘟囔什么?
S:没没,没。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S:就是,看起来运动很好的孩子,是和另外几个同期玩在一起的孩子。
A:你这也叫个印象……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他时他穿着校服,我当时心想,真不容易啊,要边上学边赶来活动。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S:突然这么问也……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A:是没有吗。
S:不不,正相反。其实能说得出来的太多,反而就觉得都说不出来。长得好穿得帅,就是工口起来也是明亮爽朗的,看不见的平静底下藏着巨大的能量,什么动物都搞得定,干起活来一把好手,苹果皮削得可棒……我觉得,真正的喜欢就是说不出理由。
A:……你这打算让我怎么往下接?我还有说话的余地吗?
S:没关系啊(宠溺笑)没有就不说。
A:(正色)宠我。哦哦还有,屁股翘。
S:(捂脸)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S:你听说过相叶被害协会吗?
A:你几个意思啊?
S:有时候他只是笑一笑都能“哦豁豁豁”地在我脑袋上绕三天。
A:你要这么说?你打呼噜像手机振动我有没有嫌弃过半分——还有,我知道了,就是没事老模仿我这点。
S:你是因为像才更生气吧(捂头)
10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S:你是指——好了好了你别瞪我我知道了——应该挺好的吧,工作时经常有工作人员把我认成他,还有人分不清我们谁是谁。
A:我觉得你跑题了但我也不知道这题怎么答才对——我们同步率还满高的,想问题的方向也总是一样,另外,他还能猜出全场谁也看不懂的我捏的胶泥。
11 您怎么称呼对方?
S:相叶君。
A:你怎么不说实话呢?
S:好吧,雅纪——雅纪baby(捂眼睛)
A:小翔。我一直这么叫他。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S:他的叫法还不够好吗?
A:嗯……baby什么的希望还是分下场合。
S:(眯眼)
A:别在那里想歪!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S:是狮子吧。因为他好像最喜欢狮子。
A:是……我觉得我比喻不出来,不过既然他喜欢驯鹿,我也不反对他扮成驯鹿就是了。嗯?不是扮不扮的问题?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S:保温杯,毛毯,双肩背包,鞋子——来我给你列个清单。
A:内裤。以前也有些七七八八的,像是军帽什么的,但后来就坚持只送内裤——因为最重要的地方当然要最舒适。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S:内裤很好,内裤非常好,毕竟我还想有些地方继续重要下去。
A:你这人,能不能别突然就开黄腔?
S:(指自己)我啊?
A:既然你都把话说成这样了,那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说想要的就是你了。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S:没有什么不满的,只要别再把擦过鼻涕的纸巾给我用就行了。
A:你就是这样,要硬要说的话,我就觉得你能不能坦率一点。你明明就连那什么都能——
S:(拼命捂住A嘴摇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
17 您的毛病是?
S:我没毛病?
A:我有花粉症……
S:不是那个毛病。
A:春秋两季。
18 对方的毛病是?
S:有时太为别人着想,勉强自己太过。
A:看到好吃的的时候太兴奋,有时候青筋都蹦出来了。
S:(哭笑不得)就说不是那个了。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S:好像没有过。
A:拿我的腿毛玩,还搞什么蚂蚁排队的。
20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S:(捂半边脸)他已经说了。
A:怎么呢你还好像有点委屈?
S:没有没有,我是觉得你说得太对了。
A:我可能就是把他家马桶盖弄坏呀,买一大袋子雪糕冰箱放不下结果全化了呀,这类的吧。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S:他刚又已经说了,会到我家搞坏我家马桶的程度。
A:(认真)那是什么程度?
S:不知道!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S:约会?(扶下巴)嗯……
A:舞台上吧。
S:(侧目)
A:虽说第一次吃饭呀第一次喝酒呀这样的可能也有,但我觉得,还是在舞台上。你看我干嘛,难道不是你在舞台上先那样看我的吗。
S:你说得对。全对。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S:你听他说……
A:就是很过分那种啊,成千上万人的就那么盯我,把我都盯毛了。
24 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S:我记得……当时是把他盯得捂脸了。
A:后来我就跳他背上去了,他还背着我转圈来着呢。
S:你先等等,不是一次的事吧?
A:嗯……嘛,领会精神,就那个意思。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S:千叶,算吗?
A:那也没有经常……也行吧,算上我家的话,也算是。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S:说起这个有点愧疚,因为每年的平安夜基本都是在工作中度过的。不过我有亲手去贴过灯海的座位贴纸,为了好好点亮MASAKI。
A:反正我们生日离得近,我在我们两个一起共生日时买过一束花。
S:怎么不说是什么花呢。
A:因为我发现咱俩的记忆都有点问题了,到底是郁金香还是白玫瑰我已经拿不准了。
S:是玫瑰。
A:你又这么确定。
S:是玫瑰。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S:这个应该挺容易看出来吧(指)。
A:你怎么又不说实话呢?明明是你?一次一次地在电视上告白不厌其烦的那是谁啊。
S:我有吗?
A:我就不说后来那些了,只说武道馆那次。
S:……行吧,你对。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
S:怎么说呢……能在武道馆现场直播的舞台上就那么头脑发热……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那是我么。也可能,那才是我。谁知道,大概就是这种程度的吧。
A: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在100个数字里揭开的是1、25和82。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
S:这个词太重了。轻意说出口,都好像不像真话了似的。我只能说……他是我的世界一。
A:爱是什么?看他的脸就知道他饿了,看见他脚抽筋比我自己还难受,算是吗?
30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S:叫我一声就可以了。
A:看我一眼就可以了。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S:我不担心这个问题(偷偷侧目)。
A:你是说我不受欢迎吗。
S:那你担不担心我?
A:我不担心,一点都不。
S:这不就是了。
A:(撸袖子)你敢的话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S:(苦笑)同归于尽,听见了吗。
A:我不怀疑,但我也不纠结。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S:那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得想办法确定人安全。
A:很难说,也不是没睡到电话都听不到误机过。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
S:虽说满多的,不过……吃寿司的时候吧,总是先伸舌头……看着像和鱼生接吻似的。
A:每次提起我的时候都会抿嘴。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S:那年千叶,他说早就知道我喜欢吃贝类,那瞬间。其实那样的瞬间还有很多。
A:你们知道他手心里的温度吗,特别舒服。他手扶在我背上时隔着衣服都能透进来。那次说我体温高,他伸手过来摸我的脸……明白了吗。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S:在一起时做什么都挺幸福的。
A:做,是最幸福的吧。
S:(拍A肩摇头)别说了,不不不用解释,别说。
39 曾经吵架么?
S:没有印象。有也是假吵。
A:对,是为了真亲。
40 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S:就说了假吵了,所以其实都是调情。
A:对,像是我要给他用颜料画胡子他不让什么的。
41 之后如何和好?
S:他想让你干嘛,好好照做,懂吧。
A:我给他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S:转世后,一定还要遇到他,就知足了。还能不能做恋人,看缘份吧。
A:遇到我了还不做恋人,你看我同不同意。
4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S:随时。
A:……
S:你脸红什么。
A:我本来想说,每一次发现你在看我时,我都会觉得——没想到你比我更厉害。
44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S:我自己不知道。也许安静注视就挺好。
A:你真的,你真不知道自己是多能上手的人。
S:我哪有?
A:我觉得挺好,我自己也觉得,能动手就别光说。
4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S:我说了我不担心这个问题。
A:除非他不要命了。
4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S:是百花盛放,我一直这么觉得。
A:……玫瑰,是不能轻意拿出手送人的玫瑰。
4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S:没有。
A:真没有。我连这里有颗黑痣都告诉他了(掀衣服)。
S:(往下拽)知道知道,不用演示了。
48 您的自卑感来自?
S:4公分。
A:你怎么这么直白啊?稍微文明点?
S:(问号脸)我怎么不文明了?
A:说什么呢,还4公分你量过?
S:量过……啊。官方数字不都摆在那里的吗。
A:什么官方?!那个什么时候有官方数字了?
S:……说什么呢!谁说,那个了!
A:那你说什么呢。
S:身高,身高!
A:哦……那有必要自卑?
S:(捂脸)别让我说话了我头晕。
4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S:我觉得还算是秘密的……吧。
A:我觉得全世界都知道了。你知道这些年来你选过我多少次吗?
S:我那个就是(挠头)本能反应啊。
A:所以你还以为有什么秘密——你的眼睛实在太能往外说事了,什么也藏不住。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S:我都为来世做好准备了,你说呢。
A:就是不打算放过我的意思呗。
S:你打算放过我吗。
A:放过你,玩个平衡车都没人扶了。你觉得能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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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灰色天空,青灰色广场地砖,青灰色结团的雾气。
坐在长椅上的樱井翔抖开手里的报纸。
油墨似乎都被洇湿,隐隐约约地浮起一层重影。
晨光熹微,空气湿冷。
广场上只有他一个人。
以及四处散步且飞且落的鸽群。
相叶雅纪走过来,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
樱井吸吸鼻子,翻过一页报纸,再抖一抖。
旁边坐下的相叶也不说话,打开了手里的纸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只甜甜圈,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报纸抖动和纸袋窸窣的声响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有些突出。
甜甜圈嚼得起劲,相叶又从风衣兜里掏出一盒利乐装牛奶,插上吸管喝了起来。
樱井把报纸翻得哗哗响,也压不住他吃东西的动静。
“还有很多椅子。”樱井沉声说。
“唔?我知道。”相叶咽一口牛奶,喉咙里咕嘟嘟的响声樱井都能听得见。
“你为什么也在。”樱井只能又说。
“这是我的台词。”相叶边吃边说。
“谁通知的你。”
“谁通知的你就谁通知的我。”
咕嘟咕嘟,唔噜唔噜。
“……”樱井提口气,“你能不能别再吃了。”
“怎么,你也饿了吗。”相叶翻开纸袋,“我这里还有。”
“我不吃!”
“哦,我以为。”
“今天的任务并不简单。”
“我知道。”
“连个实际内容都没有告知,通常不会有好事。”
“我也知道。”
知道你还吃得下,就不怕等下吐出来吗。樱井心想。
虽然相识已久,但他和相叶其实并不算认识。
身为特工,本来就没有什么认不认识的存在。全世界都不认识自己,才是安全的。他们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名姓,只有一个代号能拿去和对方的脸匹配。
樱井只知道,身边这个满广场的长椅不坐偏要坐在自己身边,满嘴东西吃得一身渣子,吸牛奶吸得喉结滑动起伏——的男人,代号为“A”。也许与自己的“S”相同,是取自姓名首字母,也许是——他关心那么多干嘛,和他有关系吗。
这些年里,他们在执行不同的任务时碰到过,也共同执行过同一任务,算同事也算搭档,非同事也非搭档。他们之间谈不上了解,却可以称得上共过生死。虽然同属于能力出众的高等级,比起行事风格严谨缜密的樱井,相叶从来都显得比较“随机应变”。
就像这样忽然之间出现,又可能会毫无预兆地消失。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樱井从报纸上抬眼,望向广场远方的海岸线,“各种自由随性。”
相叶顺着他的目光一起望过去,“那边,真像是地球呢。”
樱井不明所以地转头,“什么意思?”
“大片覆盖的蓝,一种俯瞰地球的地球感。”
樱井看着说出这话的相叶,手上正捏着刚掏出来的甜甜圈,嘴边还挂着刚刚吃上一个蹭的巧克力碎,不知自己为什么就能笑出来了。
“你可真是……”他舒口气似地靠在椅背上,“还吃得下啊。”
“不是啊,既然你说不吃,这个也不要浪费了,等下也不能带在身上。”相叶说着,把手上的甜甜圈一块块撕开,朝周围扔下去,“分给它们吃吧。”
“喂——”樱井稍微瑟缩了一下,“你别乱来好么,等下这些鸽子都扑过来。”
“怎么会呢。”相叶笑得一脸温柔。
也是奇怪。平时这些别说你把食物扔出去,就是拿在手上也早都飞过来扎堆的鸽子竟然都像是受过训练一样,跟着相叶手里抛出去的面包糖渣乖乖地在眼前脚边飞来飞去。
远处的海天交界,一轮桔色光晕正毛绒绒地冒出头来。
“日出了。”相叶说。
“嗯。”樱井应。
“可以许愿呢。”
“谁跟你说的日出可以许愿。”
“你有什么愿望吗。”
“……你呢,有什么愿望吗?”
“我吗。”相叶看着四下飞舞的鸽子,“我希望世界和平。”
樱井看着被鸽群围绕的相叶。
羽翅扇动之间,闪现一双那样温柔清亮的眼睛。
桔色绒球半跳出海面。
“那,我想要做一回这里的鸽子。”
到达指定地点,看到那么多熟悉但也只知道代号的面孔时,樱井心里已经意识到不妙。
这次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特工考核了。
聚集这么多的同等级特工在一处,并且不告知任何关于执行任务的具体内容。这多半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的实战任务考核了。目标任务是真实存在,执行任务的特工则由某种方式随机抽选。通常这种用来完成考核的任务危险等级都是最高的,历届考核都有在任务中不幸牺牲的特工。
这其实就是一种淘汰机制。实际上直接随机抽选某个特工来执行任务即可,却偏要把人都聚集到某个天涯海角不知处的地方来,大概算是一种偏执无谓却有必要传承下去的仪式感吧。
毕竟干这一行的,心里边儿要是没点支撑,时间长了总是不好过的。
樱井稍微有那么一点紧张起来。
却并不是为了自己。
想起那个吃了一肚子甜甜圈的家伙,不知怎么就攥了一手心的汗。
抽出自己那张扑克牌握在手里的时候,樱井心想,这随机选取的方式还真是足够简单粗暴。
在无数几何镜面墙相隔的狭窄空间里,樱井从余光里发现了就在隔壁的相叶。
他不知道,相叶是否会抽中那张代表执行考核任务的鬼牌。
“A。”他轻声朝相叶叫道。
相叶转过脸来。
“这么巧。”他笑。
“你抽到了什么。”樱井却不大笑得出来。
“嗯?”相叶在片三角形镜面背后露出半张脸,“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抽到了鬼牌吗?”樱井直白问道。
“唔嗯。”相叶抿着嘴摇头,“没有哦。”
“真的?”樱井盯着他的眼睛,“鬼牌就代表要执行考核任务,你知道的吧。”
“所以就说了呀。”相叶抿嘴笑着,“我这里是安全的。”
“……”樱井还是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在说谎。”
相叶在一片余裕里顿了一下。“没有。”
你不会说谎。樱井心想。
“考核任务可能极度危险,你不要逞强。”他说。
“什么话。”相叶把手里的牌揣进了兜里,“既然你也说了,这是考试,能有什么逞不逞强?”
“……”樱井竟然没法反驳这话。
“你走吧。”相叶在镜面墙背后闪身消失。
扑克夹在指间,樱井在几何镜面里看到了自己久违的真实笑容。
离开指定地点时,相叶仍然没有完全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盯着自己手里那张黑桃A。
不可能。
他抽到的明明是张鬼牌。
他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到翻开牌面时,会变成了这张黑桃A?
他把牌揣进兜里时明明——
轰!——
相叶正想要转身回头的瞬间。
身后建筑物高层传来一声巨响。
爆炸气流夹裹着滚烫的硝烟和玻璃碎屑从头顶倾泻而下。
青灰色天空,青灰色广场地砖,青灰色结团的雾气。
坐在长椅上的相叶对着自己手上的一张扑克牌出神。
牌面上的油墨似乎都被洇湿,隐隐约约地浮起一层重影。
晨光熹微,空气湿冷。
广场上只有他一个人。
以及四处散步且飞且落的鸽群。
他抬眼,望着身边飞舞穿梭的翅膀。
——“我想要做一回这里的鸽子。”
哪有这样一语成谶的。
真会有一只是你么。
混蛋。
究竟逞强的那个是谁。
低下头,相叶把那张洇湿的黑桃A攥进了掌心。
有人走过来,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
“还有别的椅子。”相叶蹭一蹭眼角。
“我知道。”
一张报纸被抖开,哗啦啦作响。
相叶转过脸。
“S……”
“怎么,今天没有东西喂鸽子了吗。”樱井翻开报纸,“坐在这里发呆。”
“你……”
“我什么,你以为我真变鸽子了不成。”
“你——”
“我就算是要变鸽子,也是为了把这广场上的鸽食都吃光的。”
“你这个——”
“现在你不喂了,我还变成鸽子图个什么。”
“你这个混蛋——”
“怎么,你哭了吗。”
“闭嘴……”
“你真以为我会死啊。”
“我叫你闭嘴。”
“虽说最后我的手也确实有点抖——”
“我说闭嘴!”
抱歉。
我今天没有带吃的。
但为了满足你的愿望——
只有把自己喂给你了。
扑过去吻住樱井的相叶,惊得脚边几只鸽子振翅起飞。
鸽羽扇动扑叠,卷起不知名姓的脸庞掠影,漂洋过海。
——THE END
手里攥着纸巾的相叶雅纪擤着鼻涕。
盯着片尾字幕的樱井翔眯起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说……”
“唔?”
“你确定……是这么一部电影吗?”
“唔?什么意思。”
“你确定,这是《变身特工》?”
“应该没错吧,我说了……”相叶咕哝着浓重的鼻音,用力擦着鼻子,“要那部有鸽子的。”
樱井歪歪头,觉得肯定是有哪里不对劲。
探身把碟片盒从一堆纸巾团里拎出来,定睛一看。
“你这个……”他哭笑不得,“你这租的什么啊?”
“嗯?什么。”相叶接过来,咕哝着嗓子读出盒子上的名字:“爱在鸽群起飞时。”
“……”
“……”
“好啊,你骗我看GV。”
“我,我没有?”
“你说谎。”
“我没有!”
“没有吗。”
“再说,再说这也不是GV啊?这顶多不就是个俗套一点的爱情,爱情动作片?”
“我知道。”
“知道你还说……”
“因为接下来就要变成GV了。”
“什么……”
“还什么什么,过来——”
“唔……别,我鼻涕还没擦干净呢……”
“怕什么,等下……一起擦。”
“可是纸巾……好像都被我用完了。”
“没关系,可以用你刚刚用过的。”
“那怎么行……”
“再罗嗦……再罗嗦你就都给我吞下去。”
“还是用我用过的吧!”
字幕走完.黑屏
禁止套娃。
禁止一梗多用。
禁止看不成电影自己拍。
A
樱井翔有个后宫。
B
这个后宫有帅哥三千。
但这三千帅哥都长着同一张脸。
C
樱井翔翻牌子的时候多数只是看心情。
也有因为不同需求而特别有指向性翻了牌的时候。
毕竟他的这个后宫可以说是百花齐放,干什么的都有。
D
翻了佐佐仓牌子的这天,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樱井走进佐佐仓房间里的酒吧时,佐佐仓有点意外。
“你来干什么。”佐佐仓在吧台里擦着玻璃杯。
“今天翻你的牌子。”樱井径自走过去,在吧台边坐下。
“今天没什么心情。”佐佐仓没抬头。
“没什么心情不是理由。”樱井说:“已经翻了你的牌子。”
佐佐仓像是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今天想喝点什么。”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由你来看出来的吗。”樱井说:“你不是最擅长这个。”
“要我看你就应该喝杯白开水,喝完了睡觉。”佐佐仓说。
“你这什么话了。”樱井挑眉。
“看看这都几点了,你一脸的累了一天疲劳过度,根本不适合饮酒。”佐佐仓说:“需要的是补充水分然后休息。”
“那不喝酒,直接干正事总可以吧。”樱井没好气。
“都说了你疲劳过度,还想干什么事?”
“我说要干就要干,轮得到你说不?”
“随你。”纤长手指贴在玻璃杯壁上,佐佐仓的声音听来比他的脸色还要更苍白冷淡一些,“要就自己进来干,反正以你现在这个状态,也没几分钟的事。抓紧干抓紧完事。”
E
樱井几乎是从佐佐仓溜的房间里逃出来的。
当然是什么也没干成了。别说干点什么,樱井只怕在那个脸色里自己连硬都硬不起来。
或许这样的时间,不应该挑战那样的难度,该寻一个温柔的去处。
F
樱井走进山本光的房间时,正看见他站在梯子上伸手摸索书架最上层的一排,眼看着不太稳固的梯子在他脚底下晃晃悠悠。
“喂,小心点啊。”樱井几步上前,伸手想要去扶住山本光。
“啊?”山本怀里抱着一撂书回头,一下子没了重心从梯子上歪下来。
“喂——”樱井张开手把他接在怀里,“小心点啊。”
“谢,谢谢。”山本小心地站直,抱紧怀里的书。
“这么晚爬那么高干什么?”樱井轻拍拍他绿色的围裙。
“我在找书。”山本笑笑。
“找什么书?”
“没什么,就忽然想看的书。”山本把怀里的书放在旁边的桌上,“倒是你,这么晚了,翻我的牌子吗?”
“嗯,啊。”看着山本光黑色额发底下闪烁纯真的双眼,樱井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是不是……”双手拍一拍身上蹭的书皮纸屑,山本解开身上的工作围裙,“又是从别人那里过来的啊。”
“嗯……啊?”樱井嗑拌了一下。
“总是这样啦。”山本把围裙放在桌上,“不知在哪个房间碰了钉子,最后就会想到我这里来了。”
“不是这样?”樱井不知自己怎么给他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是不是都没关系啦。”山本侧身往旁边的书架上一靠,“怎么样,就在这里做吗。”
“……”樱井看看他,“刚刚的书,找到了吗?”
山本肩膀倚在书架边,目光温柔,“找到了。”
“读给我听听,如何?”樱井说。
“……”山本盯着樱井看了一会儿,还是从旁边的桌上抽出了一本书,“确定要听?很闷哦。”
“要听。”樱井念着封面上的书名:“戴维罗克的……”
“嘘——”山本翻开书,“坐下安静听。”
G
从山本光的书店出来时,窗外天边已经泛起微光。
似乎还露出一丝霞色。
是个虽然难说有些老套但一点都不闷的故事啊。
樱井心想。
最后要把捧着书在靠在自己肩上睡着的山本光抱回床上去,也真是够他的腰一受的了。连衬衫扣子都没解过一粒地走出来,他看看表——这个时间,该去的只有那个房间了。
H
推门进屋的时候,一阵熟悉的香气扑面袭来。
又一个绿色围裙的身影。
在咖啡机前转过身来。
“咦?你来了?”棚田昭笑了一下,“这么早翻牌子?”
“咳……”樱井跟着笑出来,“是啊,我还真有精力啊,是不是。”
“你啊,在哪里累了一夜这是。”棚田笑得暖进樱井心里,“坐那边,咖啡马上就好。”
“是有点累了,但不是……”樱井扶着腰坐下,“你想的那种。”
“我想的,哪种。”棚田敲着咖啡粉,“你用不着跟我解释啊。”
“不是解释。”樱井用手搓搓脸,“嗨,不说了。我就喝杯咖啡,喝完了上班。”
“别搞那么累啦,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棚田把咖啡倒进马克杯,“纵欲伤身。”
“纵欲……”樱井揉着眼睛,“我倒是想纵一下的。”
“给。”棚田端过咖啡放在樱井跟前,“你的豆奶拿铁。”
“谢谢。”樱井呼口气。
“看看这脸色,要不是纵欲,是干嘛了累成这样。”棚田在他对面坐下,似乎饶有兴味。
“干嘛了……”樱井是不想回想了,但却像是闻到了从棚田那边飘过来的一股酸味。他端起杯子喝一口咖啡,“你很好奇吗?”
“与其说好奇么,不如说,觉得——”手支在桌上,棚田捧着脸,“只是因为我这里有咖啡,你就总是要么需要熬夜提神时才来,要么是早上上班前喝一杯就走,对我挺不公平的。”
樱井抿着咖啡,从杯沿上看棚田。
这才是他想要听的话。
或许是咖啡过于好喝,又或者是里面下足了浓缩的份,总之,他现在是忽然感觉来了神。
“你的围裙。”樱井问:“好脱好穿吗?”
“什么意思。”棚田看看自己身上。
“我想——”樱井眨眨眼,“你把它脱下来,再穿上。”
“那为什么。”
“脱下来,再——只穿上它。”
“……”棚田也眨眼,“你不用上班了吗。”
“牌子翻都翻了,要对你公平一点,不是吗。”樱井放下杯子。
“好吧。”棚田笑着伸手到他嘴边,“先把这咖啡沫擦了,再随你想怎么脱怎么穿。”
I
那天早上樱井出门上班的时候,脚底下都有些轻飘飘地打晃。
和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只穿一条绿色工作围裙的棚田这一场干得真可谓酣畅淋漓。
就把人压在咖啡桌上后入的这种体位,他以前怎么不知道用呢。即使是顶翻了咖啡洒了半桌,又怕什么呢。反正从桌面上滴下来的也不只那点咖啡而已。
射的时候,他附下身去,掰过他的脸吻他。
棚田那头蓬松的头发手感真好。
樱井朝初升的太阳伸出手,看阳光从指缝里漏过来,就像棚田的发丝滑过他的指间。
J
翻牌子的过程是这样的。
有时候总要经历个好几关,才能终于翻到那个合适的人。
合适的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只不过要看翻到那个人时的每一点机缘巧合天时地利。
这个过程是乐趣无穷的。
有时樱井抱着极其明确的指向性和目的性翻了牌子,得到的却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结果。
K
翻片山义太郎牌子的那天,樱井摆明是冲着他那副手铐去的。
他想要浅色风衣,想要手铐,想要制服,想要一次标准的cosplay性爱。
结果推门进去的时候,直接被一团毛乎乎的黑影扑到脸上,险些一个趔趄摔一个屁蹲。
“哎呀你又乱窜——”片山慌忙跑过来,把那只胖乎乎的三毛猫从樱井身上抱起来,“就不能听话一会儿。”
樱井挠着眉梢,觉得整张脸都是猫毛。
“这只猫又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片山抱着猫,也顾不上看樱井一眼,“我正要出门。”
“出门?去哪里?”樱井不可思议。
“去带它看病,它有点不太对劲。”片山死命抱住还在不断挣扎的三毛猫,“你要是没什么……事,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
脸上写一个问号,樱井指指自己。
片山却已经抱着猫往外走。
“随便你。”
L
樱井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真的跟着一起来的,是高元寺达也的诊所。
“怎么样高医生,它要不要紧?”片山急切地问。
“你先安静等一会儿。”高元寺的听诊器按在三毛猫的腹部,朝樱井示意一下,“你,把他带出去等。”
“哦,哦好的。”樱井也不知自己这是在干些啥,听话地把片山拖到帘子的另一面。“别急,肯定没事的。”
“你怎么知道。”
“你看它胖的那个样子。”
“你?”
片山正要争辩,高元寺已经拉开了帘子。
“怎么样?”片山过去问。
“没病。”高元寺把三毛猫抱出来,“在发情。”
樱井在后面笑得喷了出来。
“笑什么笑。”片山和高元寺异口同声。
“对不起对不起。”樱井手指蹭蹭唇边,“你们继续。”
“你觉得好笑吗。”高元寺瞥他一眼,转过脸对片山说:“开始发情之后,建议最好还是替他做一下绝育手术。”
“绝育吗……”片山把三毛猫从高元寺怀里接过来,也看了樱井一眼。
“不是,你们都看我干嘛?”樱井哭笑不得,“这猫又不是我的。”
“发情之后不做绝育,是会很麻烦的。”高元寺话是对片山说,可眼睛却是看着樱井的。“可能会到处惹祸。”
“也是……虽然是会有点可怜,但到处烦人也是不大好。”片山对高元寺说的话,竟也是朝着樱井的方向来。
“等,等等等等——你们两个。”樱井抬手晃了晃,“你们这是说谁呢?”
“猫啊。”两个人异口同声。
“好好……我也是看出来了,我就是多余的那个。”樱井摆摆手,转身准备走人,“我走我走。”
“你等等。”高元寺在后面叫他。
樱井转头看他,“怎么?”
“你今天是翻的谁的牌子?”高元寺问。
“……”樱井看看高元寺鼻梁上架的眼镜,一时之间十分想说翻的是你,可是片山和他的猫就站在旁边,这谎话实在是没法扯。“是义太郎。”他说。
高元寺点点头。
“那就回去继续吧。”
樱井想说还继续什么,还怎么继续,自己都要被你们影射成发情的猫了,还好意思继续烦你们给你们添麻烦?
“不了不了。”樱井讪笑,指指高元寺和片山,“该继续的是你们。”
高元寺看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是啊,你这话什么意思?”片山也盯着他。
“我什么意思?就你们继续就好啊……”樱井像是有点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问题在哪儿了,赶紧摆手,“不不不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他果然是那个意思。”高元寺对片山说。
“真的……几天不见又多了这种爱好,真是……”片山抱着猫摇头。
“我真不是!”樱井笑到想哭。
“你就真是也没什么。”高元寺看看片山的小圆脑袋,“我们也不是就不能做。”
片山意外地哆嗦了一下,看一眼高元寺,“认,认真的吗?”
“你猜呢。”高元寺笑笑。
“认,认真的话,我,我考虑一下先……”片山结巴着。
“不用那么紧张,我们也不是什么生人了。”高元寺伸手从片山胸前把领带挑出来,“你常过来的,即使不是为了猫……不是么。”
“高,高医生……”片山脸都涨红了。
“……”樱井在旁边看得有点发傻。硬要说的话——他倒也不是完全不想看——如果是这样的场面!
“考虑吧。”高元寺笑着转向樱井,朝门外一伸手,“无论他考虑成什么样,您都可以——请了。”
M
樱井觉得自己快犯心脏病了。
即使自己被请了出来,可高元寺的那扇门里此刻可能正在上演的画面,还是让他觉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他需要医生。
给人看病的医生。
N
“哦?”看见樱井走进来,波多野卓巳微笑,“真是稀客啊。”
樱井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确实很少来波多野这里。一来因为他身体好得过分基本上不需要来见医生,二来波多野这里那些总在培养的各式器官让他觉得有点瘆的慌。
“今天怎么会来?”波多野理一理自己白大褂的领子。
“也没……”樱井挠挠额头,“我还是挺常过来的吧?”
“嗯,我看一下。”波多野伸手敲开桌上的电脑,确认着里面的时间记录,“上次来翻牌子的时间,应该还是一个半月之前了。”
“有,有这么久?”樱井有点心虚。
“我这里都有记录,错不了。”波多野看向樱井,笑得十分温暖。
樱井却不知怎么觉得背后有点发凉。
“怎么,你好像在出汗,哪里不舒服吗?”波多野问得关切。
“我心跳得有点快。”樱井倒是如实说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见了波多野脖子上挂的听诊器。
“怎么,刚刚做了什么剧烈运动吗。”波多野朝他招下手,“过来我听下?”
“也没……”樱井听话地在他对面坐下。
凉丝丝的听诊器伸进了樱井的睡衣里,贴在他胸口。
“嗯,是跳得有点快。但听起来只是普通的心跳加速,没有杂音,心率也正常。应该只是普通的情绪起伏引起的,没什么事。”波多野移动着听诊器,“倒是这肚子……”
“啊?肚子怎么了?”
“肚子咕咕叫了。”波多野笑着收起听诊器,“是饿了吗?”
“没,没啊。”樱井这回觉得脸都跟着发热了。
“饿了就说饿了啊,看你的脸就知道。”波多野转身从旁边拎过一只蛋糕盒,“我这里有吃的。”
“那个不是你留给自己——”樱井知道波多野的习惯,每天下午三点有准时无误风雨无阻的下午茶。
“你不知道吗,我从来都会给你多准备一块的。”波多野淡淡地说:“你不来的时候,我就会把它留到第二天给自己吃。”
“……”
“但你一般总是不来,所以我就一直在吃不新鲜的隔天蛋糕。”
“……”
“你快吃吧,明天我总算可以吃新鲜的蛋糕了。”
波多野打开蛋糕包装,把里面的巧克力蛋糕摆到樱井手边。
樱井默默地拿起蛋糕叉吃了一口。
“好吃吗。”波多野问。
“好不好吃。”樱井抿着嘴里的巧克力,凑近波多野,“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O
浓稠的巧克力溢在四片唇间,粘在了两副牙齿上,齁住了两个人的嗓子。
真要命波多野准备的偏偏是巧克力蛋糕。
一块蛋糕,反复喂食,滴得满身都是,蹭上了听诊器,弄脏了白大褂。
可却没人叫停。
反而是,滴在身上,被体温烘烤得化开的巧克力,舔进嘴里的时候,味道会变得完全不同。
他们把波多野办公桌上的文件了记录了一股脑全都扫到了地上。
就那样为对方口交,再正面体位和后入体位各做了一次。
射得头昏眼花时,樱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从没想一下,如果想要cosplay制服性爱,这里放着这样一个现成的医生。
“你心跳……真的好快。”波多野笑着说。
“是啊……多和你做几次,这心脏恐怕真要出什么毛病。”樱井说。
“这倒不必担心。”波多野说:“我这里别的没有,再给你培养一个心脏出来,是没问题的。”
P
尽管来做吧。
做坏一个心脏,我赔你一个。
Q
这种多少有些惊悚但却格外令人着迷的情话,就不能讲给仓田健太听了。
樱井每次去仓田健太那里,都要放轻手脚,格外小心。这孩子各方面都很正常,就是多少有些容易受惊吓,所以无论和他做什么,都要轻拿轻放。
做爱自然也是。
但樱井还是挺喜欢翻他的牌子。
有一种总觉得自己快要把他弄坏的怜惜心情。
有一次做完,仓田竟然还要求樱井讲个故事给他听。
“什么故事?”
“什么故事都行,你讲就是。”
“那……就讲一个戴维罗克的故事吧。”
“咦,这个故事我知道。”
“你知道?”
“嗯,这是山本君画的故事吧。”
“是……他画的?”
“嗯,是山本君自己画的故事——书的封面还是我给他设计的呢。”
“……原来是这样。那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喜欢啊。”
“不老套么。”
“爱情就是老套的呀。”
仓田在樱井怀里笑着这样说的时候,樱井心里不知哪一处,狠狠地抽了一下。
R
“所以,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坐在华丽椅子上的贵族仰起年轻的脸,从旁边端起一杯红茶。
“我很矛盾。”樱井说。
“矛盾什么。”贵族抿一口茶。
“我不知道,还应不应该让这个后宫存在下去。”
“这是个问题吗。”
“这当然是个问题。”
“有什么让你犹豫的吗。”
“我不知道……也许是,爱情本身应该并没有这么复杂。”
“你建了这个后宫是来谈爱情的吗?”贵族笑开,“我还真不知道,有人在后宫里谈爱情。”
“我本来也……只想在这里谈性。”樱井抿嘴,“但是现在觉得,也许你们都是在这里谈爱的。”
“笑话。”贵族不耐烦地摆手,“谁跟你谈爱,别把我算进去。”
“没有吗。”樱井看他。
“当然没有,和你这样的平民谈爱情会有麻烦的。”贵族说:“我纯粹只是看在你那方面能力还不错的份上。”
“那还真是,承您看得起了。”
“你也别太在那里自以为是了。”贵族夹起一支雪茄,“你以为这里的个个都是在等你施舍爱的可怜人?别太看得起自己。”
“我也并没……”
“当然,每一个想要真心爱和被爱的人都没谁有资格去嘲笑。但你也一定要明白,这里有的是,只不过想和你寻欢作乐的人。”
“比如,你吗。”樱井上前几步,站在贵族跟前。
贵族挑起眉梢,“你看呢。”
S
那支还没有抽的雪茄被碾碎在贵族的长靴底下。
昂贵的伯爵红茶杯也打翻在地。
樱井应该是用了相当的力气甚至难说是带点暴力地和年轻贵族做了他所说的寻欢作乐之事。
这个年轻倨傲的贵族以往从没同意过让他射在里面,但那天樱井没有理他。
他把他压在身下用力顶送,干得一地狼藉。
“这不就对了么,你想要的宣泄,不就是这样么。”贵族笑道:“忽然间的,提什么爱情。”
“我不是宣泄。”樱井咬着嘴唇。
“你不是,我是。”贵族笑得轻蔑,“还有人也是,只有你不知道而已。”
“谁?”
T
你知道,有人只不过是为了拍你的裸照才跟你做的吗。
U
推开暗房的门时,樱井没有在管是不是会害得正在冲洗的照片曝光的。
这整个后宫里,会端起相机的,也只有笠间正宗一个了。
“诶,你怎么就这样冲进来?我正在洗照片——”笠间有点慌地把樱井往暗房外推。
“听说。”樱井问:“你这里有我的裸照,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
笠间连拉带拽把樱井弄出暗房。
“果然有,是吗。”樱井看着笠间。
“是,有。”笠间也不否认。
“什么时候拍的。”
“每次你来翻牌子,做完,你睡着的时候。”
“为什么要拍?”
“你的身体结构很好,值得拍。”
“说得这么冷静?”
“不然呢,我为什么要不冷静。老实说,如果有机会,我还想拍一些你和其他别的人呢。”
“拍我和别人的什么?”
“拍你们做爱啊。”
“……拍什么?”
“性爱镜头是很美的,你知道吗。”
“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
“我和别人——”
“你想说我会不会吃醋?怎么会呢,你可真傻。”
“什么意思……”
“只有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人的人,才会吃醋。”
“你不是吗。”
“我只是喜欢和你做爱的人而已。”
“是吗。”樱井笑着点点头。
“你喜欢过一个人吗。”笠间端起自己的相机,镜头对准樱井,“我问的是,喜欢那个人。”
V
咔嚓。
W
退出程序操作的时候,电脑屏幕暗下来。
樱井翔看到自己映在电脑屏幕上的脸。
那是——
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X
作为一个高级资深游戏编程员,樱井翔供职的公司成功上线过很多大受欢迎的线上游戏。
樱井的手上搭建出过很多异彩纷呈的游戏世界。他清楚了解自己的能力,也清楚知道自己想要做出什么样的东西。他可以构建出任何想象得到或是想象不到的先驱世界,并让这些世界不断延伸,各自独立成玩家心中的理想国。他能力出众,是业界的知名人物。
他什么都不缺。
Y
他不知道那个后宫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那个不同身份、不同性格、不同爱好、不同穿着打扮不同发型发色的角色各自精彩百花齐放,却只共有同一张脸的后宫。
那个存在于电脑程序里的后宫。
或许,就是在那个公司新人来上班,经过他的办公位时,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的清晨。
Z
肩上背着摄影包,一只胳膊底下夹着画板,一只胳膊底下夹着本设计图集,身上通宵画画时穿的围裙忘了摘,粘满了他养的猫的毛,白衬衫似乎过于宽大,领口在室内也像是灌着风,头发蓬乱成一团,发梢还不听话地翘着。
即使如此还是捧了一杯豆奶拿铁给他的偶像,游戏业界的风云人物,樱井翔。
第一天报到上班的原画设计新人,相叶雅纪。
那天清晨的阳光在他的发梢尾荡着秋千。
THE END
K
“你就先在沙发上将就一下。”洗完澡,相叶把枕头被子扔到沙发上,“你还年轻,睡几天沙发应该问题不大。”
年轻的樱井看一眼相叶,看一眼沙发上的被子,再看一眼相叶,“等等?”
“怎么。”相叶已经准备转身回卧室,“没什么事我就准备去睡了,这一天,闹腾死了。”
“我睡这里……你,还有他,你们……”樱井朝正有人在里面洗澡的浴室望望,“你们?”
相叶又一次很想扶额捂脸,真是十万个无法回答的为什么接连不断,他真不知该怎么告诉这个才刚成年的樱井翔,说我和你在一起了,并且是已经在一起好多年了。
话说回来,你才刚刚意识到这里只有一间卧室的格局吗。
“你们,要睡在一起吗?”樱井指指相叶又指指浴室,来来去去指了好几个回合,“你们……”
“听我说,这十几年里发生了很多事。”相叶合起手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还是先睡吧。”
“怎么说不清?”樱井一脸的不肯罢休,“再说这才几点,睡什么觉?”
相叶真感觉有点头晕了。
“我现在真没力气和你细说,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呢就自己在这里看看电视,好吧。”
“哎——”
樱井还想说什么,相叶已经几步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留下樱井一个在客厅里,直到洗完澡的樱井走进客厅里。
一个对视,尴尬的安静。
小的那个意识到自己因为穿越这么荒唐的事而表现得相当没礼貌,大的那个不知自己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没有个大人样。
“那个。”黑色发梢还在滴水的樱井有点不知该往哪走好,只有咕哝着说了一句:“冰箱里什么都有,电视不看关了就可以。”接着也闪身钻进了卧室。
相叶已经关了一边的床头灯睡下。
樱井爬上床去。
“睡了?”
“嗯。”
“你睡得着?”
“我困得要命。”
“外面,那个他……我这简直坐立难安。”樱井在相叶身后说。
“嗯,我能理解。”
“二十岁的我是这样的吗?”
“怎么,你以为呢。”相叶在枕头上忍着笑。
“是这么讨人嫌的……吗?”樱井有点认真。
“噗……怎么讨人嫌了。”
“就,唉,我也不知怎么说。就那不可一世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那真是我?”
“你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年轻时是什么样的啊。”
“那那个时候你是怎么对我耐住性子的啊,我都觉得忍不了他。”
“……”相叶觉得有趣,又觉得真话不能说出口,不然怕不是要让这人得意死。“嗯,可不是,你猜呢。”
“唉……”樱井胡乱抓一把头发,“让他住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啊。”
“那能怎么办,他人都已经在这里了,谁也不知道怎么能把他送回去,对吧。所以说,瞎想什么也没用。”相叶说:“不如早点睡,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樱井长叹口气。他知道相叶说的没错。可是他又真是躺不下去。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还是翻身下床,蹑手蹑脚摸出了卧室。
客厅里,那个金毛脑袋瓜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个被子发呆。
樱井摇摇头。
到底还是个孩子。
这样的情况回不过神来也实在是难免。
“咳。”清了下嗓子,他若无其事地走向冰箱,“还没睡,喝点啤酒吗?”
金毛小年轻回过神。
“嗯?哦,好啊。”他说:“对了,比起啤酒,我需要样东西。”
樱井走到沙发前,啤酒递向他,“什么东西。”
“谢谢。”接过啤酒,年轻的樱井把手里的翻盖手机朝樱井比了下,“充电器。”
L
“跟你说,这要是换了别的人家,真未必能给你找到这种古董。”樱井递出拖着专用接线口的翻盖手机充电器,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
“所以是你还在用这种手机?”年轻的樱井不必问也知道,这将近二十年过去,现在的手机还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接上充电器,他已经没电半天的手机才终于开了机。
“没人用这种手机了,连SNS都用不了。”樱井笑笑,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茶几上,“也就是雅纪很晚才换智能手机,这种翻盖机一直放着也没扔。”
年轻的樱井第一次见智能手机。眼睛发亮的同时又不好意思伸手去碰。当然,他还有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的那件重要的事。
“你叫他……”他盯着电视说:“你叫相叶君什么?”
“……”樱井才意识到这一系列无从解释的问题,当真不知该从何说起。也难怪相叶跑到床上去埋头睡觉。
“你们……我们——不不。”小樱井努力理着思路措着词,“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嗯……嘛,可以这么说吧。”樱井硬着头皮,其实哪是什么可以这么说,实实在在就是在一起了好么,在一起很多年了好么。
“真的?!可是,可是——怎么,会?”小樱井像是陷入了无法理解的天方夜谭,像是这件事比他穿越到未来还要不可思议。
“啊……这个啊。”樱井仰起脸靠在沙发背上。怎么会呢。是啊,怎么会呢,现在要他来回想,他也几乎要有些熟年夫夫“从来就是在一起”的理所当然了。
“快给我讲讲,具体怎么回事?”小樱井反复开合着手里的翻盖机,很显然不会有任何有效信号。
“这种事,怎么具体讲……”樱井头皮有些发麻。他其实还没能完全接受或者说理解,身边这个小年轻就是自己的这件事。什么穿越时空的对话,听上去很美,真要是变成现实,感受和心态简直难以描述。
他仍然没敢特别仔细地看看这个二十岁的自己。他知道那个年轻人也同样不敢看他。所以两个人才一个望天花板一个摆弄手机。
“所以这个情况是说——我是同性恋,吗?”小樱井手里的翻盖机咔咔作响。
听到这句话,樱井忽然意识到自己负有十分重大的责任。
认真想了一会儿,他坐直正色道:“你觉得自己是吗?”
小樱井对这个有些突然的问题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良久,他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我想这个答案是最诚实的。”樱井抿下嘴,“那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知道呢。”
“……”小樱井也抿起嘴。
“你想到了什么人,是不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
“其实这种事有时候并不关乎性向。”
“那关乎什么?”
“关乎,你遇到的那个人是谁。”
M
“诶,东京又要办奥运会了?”
“诶,福山雅治结婚了?”
“诶,柯南竟然还在播?”
“诶,诶诶——”
樱井发现这个二十岁的自己还不是很胜酒力,几罐啤酒下去已经开始对着个电视机话多话密神情恍惚。
“诶——现在的手机原来是这样的啊。”
眼睁睁看着小樱井拿起自己的智能手机,拇指搭在home键上就顺利解了锁,樱井觉得自己一瞬的不可思议也是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如果他用的是人脸识别说不定解开得更快呢。
“这个键盘在哪儿,怎么输入呢……”小樱井恍恍惚惚地摸索着拨弄智能手机的屏幕,“哎……哦,好多你们,你和他的照片哦。”
“喂喂喂,这个个人隐私不要乱翻啊。”樱井赶紧伸手阻止。
“你们感情看起来真好。”小樱井缓慢地说。
“那倒是——”樱井想说那倒是没话说,又觉得这也不知是在跟谁秀恩爱未免太过诡异。一手盖在手机屏幕上,他说:“我们,我是说,和相叶君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吧。”
“是吗。”小樱井倒也不和他抢,手机还到樱井手里,摸回自己的翻盖机,像是在摸索那个不知来时路的另一端。“我倒是没想过,我们可能会有这样的发展。”
“没有吗?”
“怎么,你一点都不记得了么,我们那时候的关系是什么样。”
“我还真……”樱井想说时间久远谁还会记得那么清楚,但想一想,或许不如说他在一段稳定理想的关系里太久,早不记得当初暧昧期里彼此的试探不安是怎样的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喜欢他的?”小樱井托着下巴问。
“诶,什么时候。”樱井发现自己一时还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什么时候?”
“比如,总有一个告白的时点吧?”小樱井托着下巴,斜睨他一眼。
“告白?”
“怎么回事,你是复读机吗。”
樱井瞪一眼小樱井,“我倒是想问问你,你那个时候的相叶君是什么样的?你说从没想过——是真的?”
“嗯,嘛,我承认是觉得他很好看的。但是——”
“但是?”
“但是。”小樱井两只手抵住下巴,“没想到现在的他会变得这么帅。”
樱井知道自己脸上一定是浮起了一个大写的问号。
“不仅一点都没变老,而且整个人真的……”小樱井捧着脸,目光迷离。
“嘿,嘿!”樱井伸手过去在他眼前挥一挥,“打住,琢磨什么呢你?”
“说真的。”小樱井捧着一边脸颊,打从进这个门第一次直视樱井的眼睛,“如果我一直回不去的话……你想一想。”
“我想什么?”樱井也转过脸,第一次被迫认真端详这张年轻的脸。
四目相对。
不敢面对的岁月,无法直视的青涩。
好多好多电磁波,从也许是时空交错的缝隙里电光火石地钻过。
“说说看,我应该想些什么?”
“那你猜,相叶君会选我们中的哪个?”
N
樱井翔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有情敌。
只是从没想过这个情敌会是他自己。
O
“你们两个——”
翌日清晨从卧室出来看到客厅沙发上睡得横七竖八的大小两个樱井,茶几地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罐,相叶简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走过去拉开窗帘,还是已经人到中年的樱井睡得更轻些,先醒了过来。
“唔?”他挣扎着从沙发上起身,发现自己腰酸背痛全身不对劲,睡得难受极了。“我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相叶走过来,看一眼蜷在沙发另一头的小樱井,拉过乱七八糟的被子给他盖好。“不好好回屋睡觉,带着这个小的喝这么多酒?”
“我没……”樱井眯着眼睛挠头。
“好了,赶紧起来去洗个澡,上不上班了。”相叶推一把樱井的后背。
“我好像落枕了。”樱井摸摸脖子和肩膀。
“那是,你以为你还能和这小年轻一样,有块地方随便怎么睡都行。”相叶俯身收拾那些空酒罐,“没睡着凉就不错。”
“……”
樱井想说这话的意思是暗示我上了年纪呗——不对劲,昨天夜里他和那个毛头小子看似和平共处地讲了些什么不着边际在他心里埋下了隐患的内容?就在他打开热水,试图回忆和十八年前的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穿越时空的诡异对话时,浴室门哗啦啦被推开。
一脑袋扎眼的金发钻进来。
樱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遮哪儿才对。
“喂!你听不到我在里面洗吗,你跑进来干什么!”
“什么大不了,自己看自己还能有什么新鲜的……”
“给我滚出去!”
P
“怎么,一大早都气哼哼的干什么。”相叶一边往餐桌上放早餐一边看看对面而坐的俩人,“酸奶只有一盒了,看看谁喝。”
两个樱井同时伸手过去。
樱井看一眼小樱井。
对方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你真以为这是自己家是不是。”
“你少吃一点吧,刚刚看见你的身材真令人担忧。”
空气稍微安静了几秒钟。
樱井歪歪头。
“你又把吐司边撕下来扔了吗?”
“……”小樱井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撕掉了吐司边。
“忘了你妈是怎么教你的了吧?”
“……”瑟缩了一下,放开那盒酸奶,小樱井才发现自己被套路了。他抬眼看着樱井,“别把妈搬出来?”
“哦——”拖着长音,樱井笑得有些得意。“还知道怕就行。”
小樱井盯着对面的樱井,捡起吐司边一口口啃进去。
相叶在樱井旁边,手上搅着纳豆,眼里看着对面小樱井怨念的门牙,拼命忍着没有笑出声。
“说真的。”小樱井瞪一眼樱井,对相叶说:“你看中这个老油条什么呀?”
樱井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蹦,“你够胆再说一遍?”
“哦——”小樱井也故意拖一个长音,“你很怕听这个老字吗?”
“我怕?我怕什么。”樱井蹭一下鼻子。
“你的耳洞,长上了吗。”小樱井拨弄一下自己左耳上的耳环。
樱井卡了下壳,看一眼小樱井耳边的闪光。
“我刚刚看到了,你的脐环也不见了。”小樱井又说。
“就……又怎么样?”樱井看着他。
“不怎么样,都长上了呗,圆滑了呗,挺好。”
“……”
樱井像是被什么噎住,没再说话。
相叶放下碗,双手交叉支在桌边,盯着小樱井的眼睛。
“怎,怎么。”年轻气盛的小气焰一下子弱下来。
“把你那美瞳给我摘了。”相叶平淡地说。
“为什么。”
“对角膜不好,而且小心吃烤肉时溶在眼睛里。”
“这什么危言耸听……”
“我不是想管你,我只是不想小翔今后眼睛会是瞎的,我还得照顾他。”
小樱井扁住嘴没出声。
“你先走吧。”相叶对旁边的樱井说:“我来收拾。”
“嗯。”樱井轻拍下相叶的肩,起身。
“小心开车。”相叶说。
“你也是。”樱井说。
“我呢?”小樱井说。
“你在这里把饭吃完收拾干净。”相叶说。
“你这是偏心!”
Q
我是哪里不如他了?你说说看!
我就没有拿你们两个比。
明明我比他帅多了。
你是这么以为的?
你有没有看到他宿醉之后脸都是水肿的,你再看看我?
那你有没有看到他穿好西装出门去上班的样子?
什么样子。
看到他正领带结的样子吗。
没有。
看到他西装的腰线吗。
我看那个干嘛?
看到他的背影吗。
怎样?
看到他的……
什,什么。
嘛。你不懂。你还小。
R
相叶终究是没办法放下心把小年轻樱井翔一个人放在家里。一来担心他一定会出去乱跑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二来也确实硬不下心把这么个明显看起来还在不安的大男孩扔下不管。
他做好了准备休几天假,缓冲一下眼前这个情况,再跟着事态发展随机应变。
拿手机给樱井发信息交代一下情况,然后嘱咐他下班时带些果汁和酸奶回来。
信息发完,他听到了翻盖手机那个翻来覆去咔咔作响的动静。
小樱井正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像是要把手里的手机摆弄成个变型金刚。
“你那个手机,有信号吗。”相叶问。
“你说呢。”小樱井嘟着个嘴。
“其实我还是喜欢你那种手机呢。”相叶说:“现在这智能机我其实不太玩得转。”
“有什么玩不转的,昨天摸一摸他的那部我都有点明白了。”
“是吗。那你拿我的去玩会儿吧。”
小樱井转过脸,“真的吗?”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相叶笑着丢过自己的智能手机,“作为交换,把你那部给我看看呗。”
“果然还是你比较正常,昨天那家伙还不让我看他手机,说什么隐私的。”接过相叶的手机,小樱井把手里的翻盖机递给他。
“他说得没错。”相叶笑着翻开手机盖,“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天机……诶,怎么打不开?”小樱井按着home键,不明白怎么昨天碰一下就开的手机这会儿不行了。
“哦,等我给你解一下锁。”相叶探身过去,想要伸手去按home键。
从小樱井肩上俯身过去时,这个年轻小伙冷不丁扭过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S
相叶雅纪,虽然并未穿越,却一瞬重回了十八年前的怦然心动青葱岁月。
T
就在年轻燃烧的灼热气息直扑向自己,还想要再亲过来时,相叶果断抬手挡开了这个分分钟就要烧起来的大男孩。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就不行吗,我就是——我也是樱井翔啊!
你是,你当然是。
那到底为什么……
因为你这个吻,该给的不是我。
该给……该给谁?
你确定没有那么一个人吗。
一个人……
你确定没有那么一个人,无论敌意还是任性都照单全收,无论多少荒诞不经莫名事都一起去做,无论多大的沮丧艰难都在你身边。
……
你确定心里没有想到他吗。
U
“我带了肉包子回来——”
傍晚樱井翔下班回家进门时,金发小年轻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他。
经过一天仍然整洁严谨的三件套西装,拉开领带结时的自然从容,熨贴得体的衬衫反着干净的荧亮。袖子里质感不凡的手表,以及像是潜藏在手腕引起舒适的清爽香气。黑色短发层次整齐,露出的左耳耳洞清晰可见,只空在那里坦荡不遮掩。笑时眼角浮起些许鱼尾纹,倒反而温柔得生动。
“不是跟你说我在家做饭了吗。”相叶迎过去。
“我就是结账的时候看见,新鲜出炉看起来特别香,一下就饿了……”樱井笑着把手里的袋子递给相叶,朝他耸下鼻子,“一时馋得不行。”
“饿了啊,我手干净。”相叶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包子,捏着递到樱井嘴边,“还热着,先吃一口。”
樱井也不客气,张嘴就咬进去半个。
“好吃吗。”
“唔……香。”
“看你,吃点东西。”相叶笑着伸手蹭蹭樱井嘴角沾的肉馅,舔进自己嘴里,“嗯,这葱味儿,难怪把你馋着了。”
“这是在抱怨我像个满身葱味的大叔吗。”樱井笑着在相叶腰间揽一把。
“满身什么味我都喜欢。”相叶低头顶顶樱井的额头。
V
在那一瞬间感受到几乎要被恋爱热浪淹没的,是两个樱井翔。
W
当天晚上的那顿饭吃得异常融洽和谐。
樱井不知道这和自己买了好几排的酸奶告诉小樱井随便你喝个够有没有关。总之再没有人顶嘴,再没有人吐槽,更没有人提到什么老不老的字眼。
清爽的果汁,香甜的饭菜。
还有莫名出现的一家人吃顿饭的错觉。
吃完饭相叶收拾碗筷准备洗碗的时候被小年轻栏住,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
安静乖巧地收拾妥当,走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年轻人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抬起手从眼睛里摘出了蓝色的美瞳镜片,扔进了垃圾桶。
洗完澡边擦头发边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樱井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而相叶就枕在他腿上半睡半醒地看电视。
“洗完了?”相叶坐起来。
“嗯。”小樱井点头。
“那我去洗了。”相叶起身。
“嗯。”樱井一边翻报纸一边说:“做俯卧撑的话要小心地滑。”
“知道。”
小樱井看一眼走进浴室的相叶,再看一眼认真读报的樱井。
毛巾搭在肩上,他穿过客厅去拉开阳台门走上阳台。
樱井看一眼走上阳台的背影,放下报纸起身。
X
“小心着凉。”
反手关上阳台门,小樱井正扶在栏杆上向外望,樱井把他肩上搭的毛巾拎起来盖在洒着银光的金发上,然后递过去一支烟。
金色发梢还在滴水的年轻人有些意外,还是把烟接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他夹起烟咬在唇间。
“我还能闻不出。”樱井打着火机过去引燃了他的烟,自己也抽出一支叼起来,挡着风点燃,“你昨天一进门我就闻到了。”
“我倒是只在你身上闻到了香水味。”小樱井吸一口烟,望着夜空。
“我不常抽了。”樱井笑下,烟夹在指间,手搭在栏杆上,“他不让我多抽。”
“他戒了吗?”小樱井问。
“戒了。”樱井也望向星空,“他要做的就能做到。”
“所以……”小樱井看看自己手上亮着的那点红光,“如果我戒了,你在这里就会忽然间不抽了,对吗?”
“哈。”樱井笑道:“忽然间讲这么科幻的理论。你不是说我这些电影里看来的东西都老了吗,你还不一定是从哪个空间里来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的啊。”
“啊?你说谁呢。”
两个人都笑。
“不过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想谢谢你了。”樱井夹着烟,望着逐渐升上夜空的月亮。
“是么。”小樱井也一起盯着月亮,“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在这里和他在一起。”
“……”小樱井在风里眯起眼睛,“那我还真是,受之无愧了。”
指间的烟火迎着风明灭。
像正在跳动的心。
直跳到几乎要烧到手。
“嘶——”
Y
我要回去了。
怎么,不留在这里和我抢相叶君了吗。
虽然我还是有点想,但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更重要的事。
看到现在的他,和你在一起的他,让我知道——过去这十八年里的相叶君,我不能错过,我一分钟都不想错过。
这样啊……这样那就,只有一句话送给你了。
什么话。
十八年间,加油奔跑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切……要这么说我也有一句话留给你。
我听听。
等我带着我们的相叶君来见你吧。
Z
樱井翔又穿越了。
这件事相叶雅纪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樱井翔一身的风尘仆仆是去了哪里又从哪里回来。
他只是看到他朝他走过来。
走近,再走近。
近到不能再近。
“我弄丢了一把钥匙。”
“所以呢。”
“它断在你那里了。”
“所,所以呢。”
“所以,从今以后,我只能把你带在身边了。”
“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我接下来人生的钥匙。”
不由分说。
无须赘述。
炽热一吻,给了该给的人。
THE END
白色情人节快乐。
世界奇奇怪怪,总有人可可爱爱。
A
樱井翔穿越了。
B
这件事他自己竟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是相叶雅纪。
C
哥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回家一趟?
相叶雅纪是在接到裕介这样一通多少显得有些火急火燎的电话之后赶回桂花楼的。在电话里问有什么事裕介也说不清楚,只催他快点回来。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路马不停蹄地把车开回了老家。
停了车还没进家门,已经被裕介抓着胳膊往桂花楼带。
“等等,到底什么事啊?”相叶一脸蒙圈。
“我问你,樱井哥他们家到底有几个孩子?”裕介也是一脸蒙圈。
“这叫什么问题?”
“你就告诉我啊,我怕自己是不是才上点年纪就开始糊涂——他们家兄妹几个?”
“你才多大?”相叶哭笑不得,“樱井家三兄妹啊,有什么问题。”
“果然……”裕介压低声音,“那就是要出乱子了。”
“什么?什么乱子。”相叶被一路连拉带拽进了店里。
“樱井哥他们家——”裕介朝店里一张桌子的方向示意一下,“是不是有个私生子?”
“哈?”相叶像听到一种外语,“说什么鬼话。”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裕介把他往那张桌边一推。
相叶在那张桌边看见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单只是看见这个背影,他也确实立刻就升起了一种“怕不是要出乱子”的不良预感。
那个一脑袋金发的瘦男孩。
D
——他进了店就说要找你,还说肚子饿想要吃点东西。我看他实在是特别眼熟,又不敢多问。
岂止是眼熟。
这活脱脱就是……
相叶转到桌子对面。
果不其然。
正夹起一块菠萝咕噜肉的男生抬眼,仰起令人震惊的年轻面孔。
相叶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终于来了。”嘴里还塞着一口饭的男生转一转蓝眼睛,“等你这半天。”
“……”相叶一时不敢认,有一种想要凑近看个分明的冲动。
“站在那儿干嘛呢,坐下一起吃吧。”
“……”相叶不动声色地在桌边坐下。
“我跟你说啊,今天真是绝了。”一块肉吞进去,他拿起勺去舀另一盘里的麻婆豆腐,“你电话怎么也不接,搞什么鬼。”
“你打了我电话吗?”相叶竭力确认自己的声音没有一点点发抖。
“打了啊,就怎么还变成此号码不存在了?”一勺豆腐一口进嘴里,“没办法我几乎等于是走过来的……饿死我了。”
“你找我?”
“嘛,我这不是,驾照刚拿没多久吗,唔……想说开车来找你一起去兜风,结果你猜怎么着?”
“车钥匙断在锁孔里了吗。”相叶说得轻描淡写。
桌子对面的反应却是差点掉了筷子的浮夸。“你怎么知道的?”
相叶盯着那双戴了美瞳镜片的眼睛,虽然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对于眼前情况的判断,但排除了是在做梦的可能之后,也只有面对一个就存在于这里的事实。
“小翔?”他试探着叫道。
“唔?”
“樱井,翔?”
“干嘛,忽然这么叫。”樱井抬眼,似乎才终于仔细把今天的相叶看了看,“你的头发怎么了,什么时候剪短的?”
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吗!而且重点只是头发短了吗?是过分迟钝还是饿昏了头啊你。
相叶不知思路该怎么理,只有硬着头皮问:“你,今天,还发生过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不对劲?什么都挺不对劲的!”樱井边吃边说:“车钥匙也能断这种事你听说过吗,你的电话号码怎么不存在了哪会有这种事?我想把钥匙抠出来时不知怎么好像还被电了一下,有一瞬间我差点怀疑要被电死了……什么日子这是。”
相叶试着思考。
试着思考这个情景的合理性。
发现纯粹是瞎耽误功夫。
什么日子。你确实需要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答我一个问题。”相叶深吸口气,希望自己不是面不面对眼前事实的问题,而是已经对之后要出的乱子做好了心理准备。
“什么?”樱井耸耸鼻子。
相叶是真不想把接下来那句烂大街的台词说出口,但也实在并没什么可替代的款式能更贴切地表达了:
“你知道今年是哪年吗?”
E
“上车。”
相叶按下电子锁,拉开车门对樱井说。
“这是你的车?”樱井看着眼前这辆玛莎拉蒂,下巴都要掉了。
相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先上车再说。”
“去哪啊?”樱井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
“回家。”相叶说。
“这不是你家吗?”樱井问。
这个问题相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吁口气,坐进驾驶席,“你先上车,我慢慢跟你解释。”
樱井皱着眉跟着坐进车里,双手交叉在胸前,因为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而心情恶劣。
“安全带。”相叶瞥他一眼。
樱井只是不动。
“系安全带。”相叶又说一次。
“我都不知道这车是不是你偷来的,不敢坐。”樱井说。
闹个屁的脾气啊。相叶心想,还是孩子吗——“你知道今年是哪年吗?”“啊?哪年,不是2002年吗。”——可不还就真是个孩子吗。
真叫个无可奈何没脾气。
相叶探身过去,从樱井肩头拽过安全带锁片,拉过来扣进锁孔。
动作自然流畅,对每一分擦蹭都像是习以为常。
不像。
完全不像那个和自己之间存在着微秒生疏和距离的相叶。
甚至连气息的频率都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人。
“……”樱井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谁?”
在驾驶席上坐正,拉过自己的安全带扣好,相叶真的很想把脸埋在方向盘上冷静一会儿。你是谁,是啊,他还想问这个问题呢,他也想给出一个自己都满意的答案呢。
但是不行啊。
他是比身边这个毛头小子大出十七岁的大人了,他必须要有个大人的样子。
相叶握着方向盘提口气,踩下油门。
“坐稳。”他说:“我们现在要去2020年了。”
F
樱井翔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是第三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G
“听我说,我带回来一个人。”
相叶站在玄关,和对面走廊上的樱井说。
“有客人?”樱井说:“让人家进来啊。”
“不是客人。”相叶手在身后握着门把手,“你要先答应我,一定要保持镇静。”
“什么?”樱井笑笑,“怎么,你带回来个什么人我需要镇静——你的私生子吗?”
相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拉开身后的门。
“总之记得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都要保持呼吸别害怕。”
“哈?”
一个身影从相叶身后闪出来。
樱井眯着眼睛探身。
看真切的时候,脚下踉跄着倒退好几步。
这时他明白了相叶为什么要叫他“保持呼吸”。因为他真是结结实实地倒抽了好几口气,几乎快要噎着自己了。
“冷静,冷静,呼吸,呼吸——”相叶几步过去想要扶他。
“这这这是——”樱井倒抽着气,指指玄关上站的男生,“这是谁?!”
“这不是真的!”站在玄关的樱井也指着里面这个中年男人,“我怎么可能老成这个样子?”
H
好你个樱井翔。
好你个二十岁的樱井翔。
刚刚在车上答应我的绝对会好好闭嘴不乱讲话全都是白瞎的。
进门就给我口无遮拦。
话说回来,你倒是真不嫌我老,一顿饭吃完都还没认出我不是你那个时间线上的相叶雅纪。
相叶真的很想冲过去踹那个小年轻一脚,要不是他还扶着这边的樱井。
“你,你是谁?”樱井看着玄关那个一头金毛的男生,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却无论如何不敢承认。
“冷静冷静……”相叶用手在他胸口顺着气,“听我说,这个是,二十岁的你。”
“呵哈?”樱井发出从未发出过的声音。
“这个,他,是从十八年前来的,你。”相叶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樱井慢慢说。
“你认真的?”樱井看看他,“还是你掐我下,让我赶紧醒?”
“不是,这不是梦,我确认好多遍了。”相叶还是笑得比哭难看。
“不可能,哪有这种事……”
“哎哎,好了好了。”玄关处的小年轻已经径自脱了鞋走进来,“美式情景剧差不多就可以了。不就是穿了个越吗,我应该比你更难接受才对,明明你才是未来的人。”
“樱井翔!你刚刚在车上怎么答应我的?能不能先把你那张嘴闭上?”
相叶一声喝斥,对面的小年轻像是没听到一样,倒是身边这位一个哆嗦。
“不是,我不是说你。”相叶对樱井苦笑。
“我知道……但我现在真有点乱,你先别连名带姓这样叫,我头晕。”
“你先坐下。”相叶把樱井往沙发上扶,“咱们慢慢说。”
“我这心惊肉跳的,是不是要死了?”樱井在沙发上坐下,握住相叶的手不放,“科幻电影里不是说什么,过去的自己不能见到现在的自己,不然,不然就要出事的?”
“瞎说什么呢,你电影看多了。”相叶笑着安抚。
“是啊,而且你这理论也有点老了。”晃着一脑袋金发的小年轻已经走进客厅开始四下巡视,“我还不一定是从过去来的,还是从另一个空间里来的呢。”
“嘶——”樱井伸手按住太阳穴。
“怎么了?”虽然嘴上说着别瞎想,但相叶心里倒还真难免有些没底,毕竟这种超展开真说不准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他担心樱井真有什么不舒服,一时有些发慌,“哪里不舒服?”
“那小子——”樱井指指那头金发,“那个一脑袋金毛的小子一说那个老字,我的头就蹦着疼。”
“噗……”相叶想忍的,但是没忍住。
“啊?在说我?”小年轻转过身来,一脸不大敢仔细端详樱井边看边闪躲的表情,“说真的——”
“你还想说什么?”相叶瞪他一眼。
小年轻樱井对中年樱井说:“黑发真的不适合你。”
I
“诶——认真的吗,令和?”一头金发的小年轻趴在客厅的茶几边,摊开的报纸翻得哗哗响,“这能当年号啊?”
“你认真的吗。”好几米开外,站在开放式厨房里的樱井对相叶说:“要让那小子住在这里?”
“不然呢。”相叶哭笑不得地切着菜,“你自己说怎么办,能让他去哪里?”
“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樱井说。
“你有这个本事。”相叶侧过身,“你自己把他送回去。”
“好好好,你把刀放下再说。”樱井按下相叶的手腕,“我的意思是说——这也不是个事儿啊,我们三个要怎么一起住?”
“我也不想的好吗。”相叶转回身,“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吗。要是让他在外面乱跑还不知会出多大的乱子,你能想象吗?”
“……”靠在相叶身边,樱井挠挠额头,好像在想还能有什么办法但又实在是想不出来。
“所以说,现在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没办法时就只能随机应变。”相叶朝客厅里看一眼,叫道:“那个谁——吃饭之前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是在叫我吗?”趴在茶几上的樱井抬头。
“对,就是叫你。”相叶说:“今天折腾一天了,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再吃饭。”
“我也不叫那个谁啊。”樱井从茶几边起身,“我有名有姓的,干嘛不好好叫。”
“明知故问。”樱井瞪他一眼。
“怎么,这名字只有你能用?”
“就算谁都能用也还有个先来后到呢,你刚进这个门几分钟?”
“我进这个门几分钟我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好了好了都别吵吵了!”相叶把菜刀往菜板上一剁,砰地一声镇住了场面,“怎么叫我自有分寸,你。”他指指小年轻樱井翔,“现在就给我滚去洗澡,我忍不了你身上的汗味儿了。”
等小年轻樱井嘟嘟囔囔地走去浴室,樱井转过头问相叶:“自有分寸——我听听你准备怎么分?”
“怎么分,很简单。”相叶说:“你是小翔,他就是小小翔。”
樱井靠在灶台边上,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
“你确定你不是在开黄腔?”
J
“你怎么把我衣服拿给他穿?”樱井看一眼坐在饭桌对面的小小翔,对身边的相叶说。
“不拿你的还能拿谁的。”相叶拿起筷子夹菜,“你的衣服给你穿,没毛病吧。”
“我,他不是……”樱井舌头有点打结,“不是,再说那T恤也不是睡衣啊。”
“哪儿去现找合适的睡衣啊。反正你有那么多件,就别小气了。”
“不是……”
“你以为我愿意穿你的衣服?”对面的小小翔打断了两人的嘀嘀咕咕,“这么肥肥大大的,你是中年发福了吗?”
“你说什么?”樱井转过脸。
小年轻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端起饭碗惊讶道:“相叶君你会做饭?”
“算是吧。”相叶说:“也做不了什么太复杂的。”
“诶好厉害,完全看不出你能做饭。”小小翔夹起菜尝一口,“唔哇——好吃!”
桌这边的樱井翻翻白眼,“叫什么相叶君这么随便,你应该用敬语吧。”
“相叶君是年下吧?”小小翔瞥樱井一眼,“我用什么敬语?”
“现在你才是!”
“怎么着樱井翔你有意见吗?”
“你叫我什么再说一遍——”
“我就叫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够啦!”相叶把筷子往桌面上一拍,“吃不吃饭,都吃不吃饭?不吃就都收了别吃了。”
两个樱井对视一眼。
“吃饭。”
“吃就吃。”
相叶喘口气,重新拿起筷子。
“这顿饭你们谁再说一句话,等下就谁洗碗。”
不做人
一
白无常樱井,人称“二爷”。
黑无常相叶,人称“三爷”。
据传说,樱相二人自幼结义,情同手足。
一日,两人相偕走至桥下,天将落雨,二爷要三爷稍待,回家拿伞,岂料二爷走后,雷雨倾盆,河水暴涨,三爷不愿失约,竟一直等至被水淹没。
不久二爷取伞赶来,三爷已不知去向。
二爷痛不欲生,自缢在桥柱。
二人来到阎王殿后,阎王感其情深义重,遂封二人为黑白无常,命二人黄泉路上忘川河畔捉拿不法之徒。
二
是日凄风苦雨,忘川河畔景致宜人。三爷正蹲在岸边望水,二爷自身后走来。
在做什么。二爷问道。
我在想。三爷道:那日你为何要跟着自缢?
又是这事。二爷道:都过去上百年了,还要每隔三五日就提起,竟不嫌烦?
三爷道:你本不必死,不是吗。为何硬要跟来。
如此说来,我倒也要问问。二爷道:当日你又为何不走?竟非要在原地等死?
三爷道:那是我们有约在先呀。但我又没有与你约定要你陪着赴死?
二爷诧异道:没有吗?
三爷语塞。
二爷道:未同生但同死,我以为结义之时早有共识。
三爷内心忖度:上百年都过去了,仍不能逼出你一句实言。只怕岁月蹉跎,此后我倒是不愁无事可做。
三
三爷在一条极黑的路上行了很久。其实也许并不很久,只是他感觉很久。
越行越黑之际,三爷终于急躁起来。他试图行快一些但只感脚下沉重,试图翻转回头只有难辨方位的更黑更暗。
三爷原地蹲下,双手抱头。
醒…醒醒…
一弯怀抱围揽起他。
三爷睁开眼睛,只见一片胜雪亮白。
又发噩梦?二爷问道。
没事。三爷道。
都梦到什么?二爷问。
没什么。三爷道:只是黑。
二爷道:你可是黑无常,如何还能怕黑。
我不是怕黑。三爷道:我只怕你回来找不到我。
四
跟我们走。三爷手上用力一拽,绞紧了游魂颈上锁链。
一旁二爷道:也不是个恶鬼,不必下手这样狠吧。
不是?三爷侧目,你该也认出了吧。这就是三年前殉情而亡的莲娘的那个情夫。
二爷道:自然认得。
既然认得。三爷道:就该知这是怎样一个无耻之尤。
二爷道:我知道。
既然也知。三爷一扯锁链,就不要拦我。我要送他下七层地狱。
原本殉情也是二人商定,虽说他临时畏死苟活…可也只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罢了。二爷叹道。
那是欺害他人性命!三爷愤然道:莲娘因信任而交出自身性命,他却居然一人独活!
二爷望着三爷沉默片刻。
实则…二爷道:他独活下来,可能反而是莲娘心中所望吧。
…三爷手上的力松了半厘。
二爷将手覆在三爷手上。
不要再耿耿于怀了。无人欺我。二爷缓声道:我是自己所选,是得偿所愿。他人也有他人的选择,自有判官去定夺。
谁让你…三爷说不下去。
我只恨是自己白白欺了你的性命。
三爷没有出口。
二爷却道:知你自会在黄泉路上等我。又怎能忍心让你久候。
五
大雨滂沱,河水暴涨。
三爷扒在桥下的手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走啊。
快走啊。
别等了。
二爷伸手扯住三爷的衣襟。
河水已成洪流之势,人力难以抵挡。
二人最终共同落水,卷入洪水中的漩涡里。
叫你别等了!
二爷睁开眼睛。
也是噩梦。
却见眼前三爷正蹲在忘川岸边出神。
老三。
自来到这边,彼此均已放下了那边的名姓。
听二爷唤他,三爷转过脸。
醒了?三爷道。
在干嘛。二爷问。
等你啊。三爷答。
…等我干嘛。
等你醒来。
…不要再等我了。
不。会永远等你。
六
何以人人饮孟婆汤时都能饮得如此痛快毫无犹疑。
投胎而去的队伍这日照旧熙攘,三爷站在高处叹道。
要去重新做人,留下过往的记忆何用。二爷道。
过往里就没有任何放不下的东西吗。三爷道。
正因放不下,才须有孟婆汤。正因放不下,痛快饮了汤才轻松,不是吗。二爷道。
嗯……可就不怕忘了何等重要的事情么。三爷轻叹。
怎么。二爷侧目,当日你无论如何也不肯饮汤不肯投胎,可是有何重要之事不可忘记?
有啊。
何事?
我借走你的书,还未曾还你呢。
书?
书。
何书?
三爷亦侧目对二爷,道:还不就是你那些风月淫逸之书,硬要与我说那些都是好书。
那些书……是好书啊。二爷苦笑道:何曾风月,又何以淫逸啊。
什么鱼水云雨什么良辰美景……三爷道:还说不是。
好好,你说是便是。二爷笑道:是也罢了。那也算不上是何等重要不可忘怀之事?几本书而已。
几本书。三爷道:没有而已。
……可你如今留在此处,再也无书可看了。二爷叹道。
三爷望一眼二爷,道:你如今也留在此处,岂非也再无良辰美景可看?
二爷举目,笑道:此言差矣。
为何?
良辰美景,从不曾缺。
你说什么?
三爷再问,二爷却再也不答。
你便是这阴阳两界轮回六道中唯一的良辰美景了。
七
既不肯投胎,又不肯入轮回,你可知那般无理由地胡闹,很可能直接闹得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我并未胡闹。
若非阎王感念你重情重义,允你留在此处殿前当差……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与人有约在先。
怎样之约也罢,重新投胎去,自会有全新的人生。
全新?全新来何用?
……全新自有全新的益处。不然人们也不必这般周而复始不知疲惫。
如此说来我倒要问问你,你怎么不去找全新的人生?
我?
你。
不提我了罢。
自随你脚步来到此处,我的三魂七魄早已焕然一新。
八
也是怪可怜的,死前经历了这般折磨。三爷一捻指尖,将锦囊于手中引燃。
何物。二爷在旁问道。
刚刚那位濒死之际的记忆。三爷盯着悬浮在掌心的冷焰,道:死前过于痛苦,让这弥留锦囊压手又灼手。
但这些弥留锦囊依律不是都须入库封存?二爷道。
这样的东西已经戾气太重,留下无益,万一封存不住漏出流走,无论找回谁的身上,只怕都要生出异变。三爷掌心锦囊逐渐燃尽。
你这……并不合规矩。二爷叹道。
规矩?三爷侧目,对二爷道:我倒要问问你,你的弥留锦囊如今在何处?
这话问得出奇……二爷道:入库封存之物,我怎能知道。
别想用这话糊弄我了罢。三爷道:你的锦囊,我入库多次,都未曾寻到。
你找它做甚……二爷道。
你管我做甚。三爷道。
既然清楚知道里面多半不过死前苦痛恐惧,又要它来看什么。二爷叹道。
你恐惧了吗?三爷盯着二爷问道。
二爷稍微犹豫下,道:没有。
那你都想了些什么?三爷逼近二爷继续问。
……
说话!
只不过略微担忧了一些事而已。二爷道。
何事?三爷又问。
二爷别过脸,笑道:我可不是你手下捉来那些孤魂野鬼,不必接受讯问吧。
你为何不敢让我知道。三爷道。
并没有敢不敢,你自去找来看就是。
你的锦囊早不在了,是不是。
……
所以你才敢这样说。
二爷没再回答,因为确实被三爷说中。
他的弥留锦囊早已被自己在指间燃为尘烬。
那里存留下的东西,他不能让三爷看到。
因为他没有把握,三爷看过之后可能会怎样。
随三爷步入黄泉路,二爷并无半点犹豫不舍。但于最后的人间记忆中,他确实闪过了走马灯般的美好回忆,以及对那些再难实现的惦念的担忧。
那些,不能让本就耿耿于怀的三爷看到。
所以那个锦囊只有烧掉。
那里面,盛满二爷在弥留之际所有的念念不忘。
又何尝不是压手又灼手。
你的家乡,我还想再去一次。
九
店家,方才桌上那些小饼,可还再有。二爷在客栈柜前向掌柜问道。
啊,有的,那是本店自制的小点,客官是觉得好吃要再点些?掌柜道。
是再要些。二爷道,不过还得烦请您给装好,打包。
哦,可是要带回去送人?掌柜问道。
二爷点头,又再摇头,道:就给那头那桌边的公子。
掌柜探头望望,对二爷笑道:那不就是您那一桌嘛。
二爷也笑:正是。
如此您稍候,我装好您拿过去给他就是。掌柜道。
不。二爷道:还是等稍后我们走时您再拿给他。
这却是……掌柜不解。
二爷只笑而不语,掏出碎银放在柜上,反身回去自己那一桌。
掌柜的自然不再多事多言,伸手揽过柜上只多不少的银子,心下暗自想许是什么怪人都有。方才不就是这一位在那桌边,自己才端上桌的热油烧笋块,另一位夹起来就往他嘴里送,这一位竟也是眼都不眨张嘴就接。那分明还冒着烟气的笋块也不知是有多烫,可是如何吞得下去。
掌柜忖度着摇摇头,手上一份小饼已经打包妥当。
二爷三爷正走到柜前。
掌柜忙招呼三爷道:啊,这位客官留步,这份小点给您。
咦?三爷不知内情,看一眼二爷,问:这是?
土产。二爷笑道,拿着吧。
咦?三爷笑着从掌柜手上接过,对二爷道:请客就罢,还有土产拿,这是为何。
哪有那么多为何。二爷笑着推他一把,道:走吧,看起来天色有些转暗了。
正是。掌柜在一旁也道:看这天怕是快要落雨的,二位客官可曾带伞?
会吗,只是有点云而已。我还是想去市集那边看那新来的把戏,难得出来一趟。三爷看向二爷。
好好,去。二爷道:无妨,若真要落雨,我去取伞。
如此最好。三爷笑着拎过点心,迈出店门去。
如此……
最好。
“樱井翔你给我适可而止吧!”
意识到的时候,相叶雅纪发现自己已经推开窗户,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朝窗外丢出去。
身后的樱井翔拉都拉不住。
“冷静,冷静!”樱井边伸手阻止边想把他往回拉,因为情绪激动,他的上半身已经整个探出了窗外。
“冷静你个——”相叶骂人的话没有真正出口,可能也只是淹没在自己拼命把东西丢出窗外的怒火中而已。
“是我不对,你冷静点——”樱井使劲扒住相叶的肩膀。
“你太过分了!”CD,海报,扇子,从怀里的箱子里摸到什么相叶就往外丢什么,“欺人太甚——”
“是是,都是我的不对——消消气!”樱井伸手去抓他的手腕。
“从你开始,开始追这么个人——你自己说,你自己说我有没有反对过阻止过?”相叶把一个8分1比例的人型手办用力朝外面扔出去,“可你也太过分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是是是,扔得好——”樱井不敢眨眼,生怕情绪激愤中的相叶从窗边翻下去。“冷静,冷静,气坏了伤身……”
“你要应援,你要看演唱会,你要买周边,我都随你……可你也不能……不能!”相叶干脆把一整箱的东西倒过来朝外一扣,“你能不能稍微尊重点人?”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稍微小点声,已经很晚了……”樱井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左右看看深夜静谧的街道。
“你还知道丢人?”相叶知道自己已然是怒火攻心失去理智,不然也断不会如此不受控制地深更半夜惊扰四邻。
“你真的,你先进来,想怎么气我都可以,别冻坏了。”樱井摸着相叶身上的睡衣,虽说是已经因为愤怒有些发烫,但外面吹进来的到底是深冬的寒风了。
“你还知道担心我?”相叶咬着牙,感觉脸上发烫,“我算什么人,我还值得你担心?”
“好了好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樱井把相叶往怀里一搂,总算是把他从窗边拽回了屋里来。
“不要碰我!”相叶用力挣开他,“樱井翔,我看我们可以到此为止了。”
“你真的听我解释。”樱井跟在他身后。
“我不想听。”相叶想要去找自己的外套,但竟然气到不知该往哪边走才好。
“听我说,这件事可以说清楚的。”樱井握住他的手腕,“我们好好谈谈。”
“谈!”相叶再次一甩手,“你觉得还可以谈?你觉得,你觉得在你刚刚,刚刚——我们还能谈?”
“你听我说,我那真的不是——”
“你在床上喊别人的名字!”
相叶最早发现,是有一天樱井坐在沙发上看笔记本电脑的时候。
他本来以为他是在工作,结果从沙发后经过的时候,瞥到了电脑屏幕上的那个人。
那个男人。
那件花衬衫。
“你在看什么?”
因为是十分陌生的画面感,看起来特别花哨的舞台了灯光了什么的,相叶真是出于纯粹的好奇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却看到樱井多少有点慌乱地扣上了电脑。
“没,没什么。”
相叶这才有点疑惑。
“什么呀,爱情动作片吗?”他俯下身玩笑着,“那也不用背着我,可以一起看嘛。”
“不是,当然不是。”樱井把电脑往旁边的座垫底下一塞。
相叶眯了眯眼睛。
什么东西要背着他。
也没有再追问。
彼此都有点自己的空间也正常。
他没放在心上。
但就是自那之后,一切就开始了。
他那天瞥见的那件花衬衫,从此就像一个入侵的符号,全面踏进他们的家里,像只会自我繁殖的寄居兽一样,几乎每一天都有新的没见过的东西在不断增加。
一开始樱井还是有所隐藏的。
相叶只是偶尔会在电视柜的抽屉深处看到几张CD或是DVD,又或是在鞋柜衣架上看到几只帆布背袋,上面五彩斑斓的logo色系和字样都是一样的。
——Disco Star。
什么复古的老词汇。
但相叶确实认得那张脸。就是在樱井电脑屏幕上一闪而过的那个花俏男人。花衬衫的领口几乎开始心口下,扣子系与不系已经差别不大,皮带的位置也十分微秒,说不清露到了哪里。满头不知是汗湿还是水打湿的效果,头发整个湿漉漉的,脸上笑容灿烂得要命,眼神里全是莫名的挑逗。
相叶心里对这张脸升起了师出无名的敌意。
看起来樱井是喜欢上了这个他以前从没听说过的歌手——或是偶像?相叶不想深究,也不感兴趣,萝卜青菜各人有个人的爱好,也没什么好干涉的。
但是接下来,这张脸逐渐开始侵略进他们的整个生活。从背包到收纳袋,从浴巾到拖鞋,从保温杯到便当盒,甚至是樱井每天放在钥匙碗里的钥匙扣,一眼就能认出的logo几乎是铺天盖地无处不在。相叶甚至有点怀疑,这究竟是个演艺人员还是搞生活杂货小商品经营的。
“那个。”相叶是在有一天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经意般这样问的:“你最近喜欢的那个人,究竟是干嘛的?”
“嗯?什么人,你说?”樱井其时又正在看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相叶当下很想翻个白眼说你现在笔记本电脑上插的U盘都是那个人的脑袋,还跟谁装呢?
“你现在就正在看吧?什么Disco Star的。”相叶继续不经意地说。
“你说他……嘛。”樱井似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不会感兴趣的。”
“你不告诉我我当然不会知道又怎么会有兴趣呢。”转过脸,相叶看一眼樱井腿上的电脑。
“嗯,他就是,一个男艺人。”樱井说。
废话?相叶心想。“偶像?”他问。
“嗯——是也不是吧,他就是,你知道,Disco Star。”樱井说。
我不知道,我知道什么,相叶心想。“这是他的名字?”他又问。
“那肯定是艺名啦,不过这也是他的定位,就是那个复古时代的一种精神象征吧。”樱井说着笑了起来,“他身上那种感觉真的,怎么说呢,确实挺特别的。”
“……”相叶沉住气,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情绪,“怎么个特别法,我看看。”
他凑到樱井旁边,定睛细看电脑屏幕里的那个影像。
熟悉的花衬衫,紫色喇叭裤,笑容灿烂汗滴飞洒,扣子皮带一如既往地系不系扣不扣也没什么区别——
“这舞跳得,是挺特别的。”相叶说。
“是吧?”樱井没听出话里话外的弦外有音,眼睛里闪起兴奋的光,“乍一看好像有点夸张吓一跳,但再看就觉得这种风格特别有味道,很不流俗……”
其实后面樱井还一打开开关就收不住有的没的这个那个地说了好多,但相叶其实都没怎么听进去了。他只是盯着电脑里的那个男人——那条友——他心想,到底特别在哪里了,不就是头小一点,腿长一点,腰身比流畅一点,胸肌若隐若现一点,笑得挑逗一点……
好吧,相叶劝自己不要这样。这只不过是一个演艺明星,或者是一个地下偶像,一直说自己没有什么爱好的樱井翔如果能拥有这么一个自己喜欢的爱好,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喜欢他开心就好,这才是重要的。
相叶确实是这样劝服了自己的。
但这种劝服只不过是暂时有效的。
当他想要回看自己录下来的棒球比赛却发现所有节目都被樱井洗掉用来录了那位Disco Star的节目,当他想要翻一件家居服来穿发现衣柜里堆了半打一模一样的Disco Star花衬衫图案的T恤,当他有一天早上起床准备刷牙时发现连刷牙杯子上都是Disco Star的那张脸……
相叶对自己的反复劝服不过只是变成对于情绪的反复强压而已。
他发现情况已经逐渐发展到樱井以往全部用来陪自己的假日都开始经常外出不在。问他是去哪里,他都会说是去出个短差。但其实相叶知道,他全部是跟去各地看Disco Star的巡回演唱会了。
某天相叶在樱井的西装上衣兜里摸到一支润唇膏的时候,他意识到这是以往并没有用唇膏习惯的樱井因为Disco Star代言而特别买来的——自己让他去超市时记着带唇膏回来他都总是忘记。
樱井翔,这是在实打实地认真追星啊。
意识到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的时候,相叶的情绪已经累积到一定程度了。但是这些情绪都没有什么办法疏解,因为他也找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这也谈不上什么不良嗜好,连一点兴趣爱好都容不下那也显得他太多占有欲太不成熟了。
可是——他确实就是心里不爽啊。
难道这样下去长此以往就是正常成熟的吗。能把心里的想法坦率地摆出来交流沟通解决问题,才是成年人理想的相处之道?
可是自己又想要说什么呢。
追星也不是不可以,但还请你不要太过沉迷?
这种话相叶觉得自己说不出口。
因为其实这也并非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那个想法。
那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呢。
答案终于出现在这天夜里的床上。
当樱井在他身上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只是才发出了模糊的头一个音节而已——相叶已经一个炸雷当空裂开般地弹了起来。
几乎把樱井从床上推得滚下去不说,接下来的局面就只有完全失去控制了。
“你在床上喊别人的名字!”
“我没有——”
“你敢说没有!”
“我真的不是——”
“我不想听你再说。”
羞愤交加,长时间累积的各种情绪彻底崩溃,相叶几乎分不出前后左右,找不到一件可以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准备夺门而出了。
“我不可能让你这样跑出去。”樱井从背后抱住相叶——或者说是死死钳住了他。“你冷静下来,拜托。”
“你放开……”
相叶用力想要挣开,但发现樱井也是发了狠地打算绝不松手。
再挣了几下,从翻身下床往窗外丢东西到现在,相叶终于感觉到了一点喘。
“放开……”他的声音轻了下来。
“直到你冷静下来为止,我绝不会松手。”樱井也放轻声音。
“……”
“……”
就这样在难捱的静默中喘息了一会儿,背后终于开始感觉到樱井身上传来的体温时,相叶知道自己的理智和意识逐渐有点清醒过来了。
“你——你老实告诉我。”相叶提口气,“你这样算不算是已经出轨了。”
“你在说些什么呀。”樱井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我知道,我知道有些人在一起久了,就会有性幻想对象……什么的。”相叶喘口气,“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是那么回事——”
“但你要老实跟我说实话,究竟只是性幻想对象的程度,还是——还是我和你之间确实多了一个人?”
“我拜托你别再胡说八道下去了——”
“我,我就问你!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从来就没有这回事!”
“那你为什么需要这么一个人!他,他到底——”
他到底哪里让你着迷?
他到底有什么我没有的吸引了你?
他到底凭什么能从我这里把你的注意力抢走?
相叶终于听清了自己心底的那几句话。
“吃醋就老实承认吃醋不好吗?”樱井也终于把话喊出了口。他哭笑不得,也似乎忍无可忍。“从一开始就承认你吃醋了,有这么难吗?”
“我没……”
“再说这世上哪有吃自己的醋的?”
“说什么你……”
“难道你就真没有一点点发觉——”樱井松开钳住相叶的手,“他长得有多像你?”
“……”相叶转过身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樱井。
樱井弯腰从地上的一片狼藉里随手捞起一盒碟片,指着封面上的那张脸,“你真看不出来,这完全就是年轻时候的你吗?”
相叶定睛,一脸身在此山中的迷惑。
“你有这么迟钝吗,这就是你啊!”樱井的指尖用力敲了敲那张灿烂闪光的脸,“我之所以会注意到他,完全只是因为他长得太像你,我承认——最开始我是怀着几分故意的心情,想让你多分点注意力给我,才会开始关注他的。”
“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们现在多久才做一次吗?不不,毕竟我们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我不是怪你冷感,我只是怀疑大概是我异于常人需求过于旺盛……不,不提这个。只是因为所以,当我发现有一个人竟然这么像你的时候……”樱井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嘴唇,“你说我把他当性幻想对象?嘛,我只能老实说,我都是对着他——在幻想你。”
“……”
“至于说买的这些这么多的东西,我承认我是有点幼稚——到后来我只是引起你的注意力,单纯地想让你吃醋而已。”
“……所以其实是你在让我吃我自己的醋。”相叶盯着樱井。
“没办法啊。”樱井揽住他的腰,“我就是觉得一个你都不够,我就是贪心到恨不得想要你双倍的喜欢。”
“……”相叶眨眨眼,“这种话都是你从他歌词里学来的?”
“没有的事,我本来就会说情话。”樱井也眨眨眼。
“你本来就会的话,就不必兜这样乱七八糟的圈子让事情闹成今天这个样子。”相叶贴紧他,“直说你想要我——有这么难吗。”
“我是——”
“你是想我穿成这样吗?”相叶用眼神示意一下樱井手里的碟片。
“嗯?”樱井也跟着看一眼封面上那若隐若现的胸口。
“不难啊,你这些碟以为我一点没看过吗?”相叶伸手搂住樱井的脖子,“我可跟你说,他这些衣服要是我穿——可比他厉害多了——到时你别招架不住就行。”
“我?……”
“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需求旺盛。”
后来的又一个夜晚。
“等等,你等等,把刚刚那里回放一下。”
“什么,哪里?”
“就刚刚,他走过花道往中央舞台去的那里——对,就这里,暂停一下。”
“什么东西啊……”
“你看这里,这个——这是不是你?”
“……不不,你看错了,不是,绝对不是。”
“你别用手挡着,我不会看错的,就是你!”
“真不是——”
“好啊你,居然还坐过这样的神席?”
“那不就是抽中的……”
“看这蓝光把你拍得这么清楚……你手里举的什么东西?”
“嗯?”
“是唇膏?”
“……好像是。”
“好你个迷弟,还在那里求饭撒。”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会求你,求你多看我一眼的饭撒。”
“你少在那里挥手,想混过去,没那么容易。”
“你明明就很喜欢我学他这个招牌动作……”
“我问你,今天晚上想要Disco Star大人的饭撒吗?”
“想,想怎么样?”
“想——就用你那只唇膏,来取悦本大人。”
“怎么取悦……”
“难道还要Disco Star大人教你!”
“是是,大人息怒。”
“谁让你跪了……”
“要取悦大人,总要有点仪式感——”
“诶诶——你干嘛,放开我,等——”
“还等,再等演唱会就要散场了。”
“散场了也不要紧,我给你返场一辈子。”
END
平安夜前一天的晚上。
相叶雅纪正在浴室里放了水,准备完成日常惯例的五十个俯卧撑之后泡个澡,就隐隐约约听到大门方向传来的敲门声。
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当相叶听到的时候都已经接近捶门声了。
俯卧撑做到一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相叶起身,拎过一件毛衣罩衫套在身上,蹬上家居裤,光着脚往玄关跑去开门。
“来了来了——谁啊?”
探身拉开门,一阵冷风扑进来,相叶下意识地往门后面缩了缩。
“哪位……”脑袋从门边探出来,相叶看清了门外站的人。
“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身上套着两件灰色帽衫的男人抬脚就往门里走,似乎多少有些尴尬,“外面冷死了。”
“小,小翔?”相叶呆愣了一下的功夫,樱井翔已经闪身进了门,极其自然地脱了鞋就往屋里走。
“冻死了冻死了。”樱井径自走进客厅,把手里拎的袋子往餐桌上一放,“怎么那么半天才来开门啊。”
“啊,那个,不好意思我刚刚准备洗澡来着。”相叶拉了拉身上的毛衣,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待客有些失礼于人——毕竟已经是很久没见过的人了。
“洗澡?”樱井走到沙发前坐下,似乎挺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梢,“虽然我是回来得有点晚,但也不至于就去洗澡了?”
“哈?哦……”虽然不知道樱井的遣词用句到底哪里怪怪的,这没头没尾的话也不知从何接起,但相叶还是笑着挠挠头硬给接了下去,“因为今天准备早点睡,所以……”
“因为你平时吃的那种饼干最近的那间便利店没有了,我又绕了两条街才买到,所以才有点久。”樱井起身,从帽衫兜里掏出手机往茶几上一放,“对了,手机屏不知怎么回事也碎了。”
“啊?”相叶走过去拿起樱井的手机,摸了摸那块果然碎了个淋漓尽致的屏幕,“真的,怎么碎成这样……你手没受伤吧?”
“嗯?啊,没有。”樱井清了清嗓子,走到餐桌前,打开放在桌上的袋子,“刚刚顺手买了点酒,喝点暖和一下吧。”
“哦……好啊。”相叶放下樱井的手机。
——“大家可以看到,正有为数众多的天文爱好者冒着严寒登上观测台,以期一睹今夜经过地球的这颗彗星的风采。”
——“据天文学家介绍,距离上一次这颗彗星光顾地球,已经过去了七十六年的时间……”
——“在慧星接近地球时,地球磁场可能会发生不可预知的改变,而这带来的影响将会使空间扭曲……”
沙发对面的电视里,正在走向餐桌的相叶背后,播出着这样的新闻。
在餐桌边坐下,樱井一边把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拿一边扫视了一下桌面。
“啊,你稍等,我去拿碗筷。”相叶说着走进厨房。
“……”樱井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
“你吃饭了吗,正好我这里还有些泡好的寿司米,我给你捏点寿司好不好?”相叶拉开冰箱门朝客厅说。
“……嗯,嗯?”正环顾四下的樱井反应了一下,“啊,好。”
“你也是,来之前也不说一声,我也好有个准备,现在这材料就比较有限……”相叶边从冰箱里往外拿食材边说:“这大年底的,正是忙的时候吧?怎么忽然之间有空过来。”
“……”樱井抿了抿嘴。
“嗯,我看看,也就这些了,抱歉啊没有你喜欢的赤贝。”相叶捧着碗筷和一堆材料放在餐桌上,“好在红姜还是有的。”
“……”樱井盯着桌上的东西,没有出声。
“小翔?”相叶朝他摆摆手。
“嗯?”樱井抬眼,回一回神,“哦,好。”
“你没事吧?”相叶看着他。
“没,没事。”樱井扯一扯嘴角。
“果然还是年底太忙了吧?”相叶把酒杯放在樱井跟前,拿起樱井买来的烧酒,小心地斟满,“也好,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是啊,好久……”盯着倒进杯里的酒,樱井抬眼看看相叶,“有多久了?”
“嗯……少说也得小半年了吧。”相叶放下烧酒,把寿司米上的保鲜膜掀开,“感觉几乎整个夏天都没见过。”
“是哦……怎么搞的。”樱井念叨。
“哎,没办法,每年暑期你都要出去闭关找灵感嘛,回来估计也是各种赶剧本,大家都习惯了。”相叶转身去洗了个手。
“习惯了……”樱井继续念叨。
“是啊,反正最适合聚会了搞BBQ了的季节你一般都不会在。”相叶走回桌边,叹口气似地说:“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不问了。”
“我还真是不像话?”樱井有些尴尬地笑笑。
“没办法的事啊,工作嘛……”相叶攥起一把寿司米握在手里,“虽然有时候我偶尔也会想,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樱井看他。
“觉得你是不想见大家。”把寿司米握起来,相叶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者是不想见我。”
樱井盯着相叶,“我为什么不想见你?”
“嘛。”相叶笑着把握好的寿司放在碟子里,“自从我开始和时和交往,你就几乎不太见我了的,不是吗。”
“……”樱井看着碟子里的寿司,“时和。”
“虽说时和是还带着前夫的孩子,但只要她本人够好就可以了……再说。”相叶也在对面坐下,“我也老大不小了。”
“哈……说得对。”樱井再次尴尬地笑笑,“可不是么,都不小了。”
“你呢,还是埋头创作剧本,谈个恋爱的时间都没有?”相叶笑着朝樱井端起酒杯。
“可不是么,老大不小,没个正经。”樱井也笑,端起自己的酒杯。
“……”
“……”
两杯酒端起来,却没人去碰对方的杯。
杯酒微漾,片刻对视。
还是樱井率先一饮而尽。
辣过喉咙。
呛进气管。
“咳咳咳——不好意思——”樱井用手背蹭蹭眼睛,“今天这酒买得不对,这么呛口的。”
相叶也把酒喝下去,静静地再斟满。
“你空着肚子肯定不行,吃点东西再喝。”
“合适吗,你刚都准备睡觉了。”樱井端起酒说。
“你来都来了,现在才来问合不合适。”相叶轻笑,“你不能永远这么狡猾,小翔。”
“我吗……”樱井再把酒一口吞下,“这酒果然不对劲,是不是太烈了。”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问你将来什么打算,你说大学还是要读的,但不影响你还是要继续搞创作的热爱,虽然可能要并行两立可能会很辛苦。”相叶也喝空自己的杯子,再斟满,“我说不要紧,有时候绕些路并不怕——”
“只要是和你一起走的。”樱井接过他的话,“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樱井记得。
当然记得。
在相叶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就把他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如果让你不舒服了……”
“你明明已经——”相叶维持着笑容,“你就是这样,做都已经做了,然后才来道歉。”
“相叶……”樱井忽然不记得相叶已经反复斟了几杯酒。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们约了共同的朋友一起庆祝生日,我带去一捧白玫瑰,你喝多了,搂着我的肩一直在我耳边说个不停。”
樱井记得。
当然记得。
相叶捧来了一百朵白玫瑰,他当时的难以冷静也是很自然的吧?
——“你说,你这样的人是不是就是最懂得珍惜的那种人?”
“我不懂你那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我只知道你就是不能有话直说。”相叶摇摇头,再把空酒杯斟满,“我现在倒想问问你,你觉得呢,带有玫瑰的东西是能随便送人的吗?”
“我——”樱井的嗓子像是被不适当的烈酒辣坏了,呛哑着组织不了语言。
“你第一部被采纳的剧本正式立项开拍时,我发信息祝贺你,你一分钟就回了过来,让我一定要期待,因为这是献给我的作品。”
樱井记得。
当然记得。
在不知经历过第几次的退稿挫折里,要不是相叶一直用无限的包容和耐心,告诉他有时候绕路并不可怕,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能撑到梦想实现的那一天。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呵。你没有别的意思。”相叶攥着手里的空酒杯,唇角已经再扯不出一丝笑意,“那部献给我的,纯粹的情感故事——你觉得我会误会什么,我又应不应该误会?”
“……”樱井抿着嘴,耳根发烫。
“我认识时和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好女人,但那时我们什么都没有。我问你,后半生你有什么打算,就真的一直自己一个人过下去了吗,你回答我,找创作的灵感就够你后半生忙的了。”
樱井记得。
当然记得。
他有一万个冲动,每一个冲动剥开,里面都是我当然不打算一个人,我想要的后半生里一直都有你,只有你。但是他说不出,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说不出。
——“只要你觉得幸福,我就放心了。”
“我觉得幸福。我觉得。”相叶拎起一滴酒也倒不出的烧酒瓶,“樱井翔,你这一世都是如此,只会把主动权丢到我这边来。”
“相叶……”樱井的空杯子也攥在手心,“我们究竟……”
“你知道么,小翔。我不是不能选。但你只在害怕自己受伤害,实在是太狡猾了。”相叶放下自己的杯子,想要起身。
“相叶,你还记不记得——”樱井提一口气,叫住他,“薛定谔的猫。”
“……”相叶看着他,眼神迷离。
“不记得了吗,这名字还是我给它起的。”
“是吗。”
“是啊。”
小翔,你听,有猫叫。
什么猫叫,哪里有。
有的,就是猫叫……你看,不是这里吗,这个箱子里……真可怜,这么小就被遗弃了。
你别看我,你知道宿舍不许养动物,你绝对不可能藏得住它。
但是这真的太可怜了,还这么小,没有人喂养肯定活不下去的。
我说了你别看我,这样看着我也没用……
我就知道小翔你是嘴硬心软,还不是每天都一起来和我喂它了。
我跟你讲,我就是不知道哪一天你过来打开这箱子它万一……你接受不了,我才来陪着你。
你别胡说!
真的,你每天就把吃的水放这箱子里面,然后每天来看它是不是还活着——哎,我说,你这简直就是养了一只薛定谔的猫啊。
什么……谁的猫?
薛定谔的猫。简单地说就是把一只猫和毒药同时放进一个盒子里,这样,猫不是会死就是还活着,只有这两种可能的其中之一。但从物理理论上来说,只要盒子不打开,那么猫死了和猫还活着这两种可能性就是同时存在的。两种可能会根据退相干理论互不影响,一直平行存在。只有当盒子打开,两种可能性才会坍塌在一种结果上。
……你在说什么呀。
嘛总之就是说,可能性是一直存在的,但只有做好一切准备,打开盒子的时候,可能性才会压在那个你想要的结果上。
……你让我安静一会儿。
怎么了?
你现在别说话不然我很怕自己会把你给打一顿你这个说明君。
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青筋都笑出来了。
“相叶……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的。”樱井说:“薛定谔的猫,我真的看到了。”
“什么?”相叶看着他。
“那个平行存在的可能性……我真的看到了。”
“你在说什么呢,喝多了吗。”
“不,我没喝多,我很清醒,你也知道我其实喝了多少。”樱井哑着嗓子,“你一直知道,我所有的话,都不是喝多了才说出来的。”
听到他说这句话,相叶知道,他应该不是在说胡话。
“本来,我也只是出门去给你,不,给他买小饼干的而已。所以我才会随便在帽衫外面又套了件帽衫,因为准备几步路就回来的。谁知道家门口的店里卖完了,我只能走了好几条街,才买到。本来想说给你打个电话,但是手机屏幕竟然全都碎了。回来的路上,好像经过了一段特别黑的路……平时的路灯照明不可能那么暗的。在那段特别黑的路之后,我才看到了你家——我以为是我们的家的灯光。”
“……”相叶攥了攥拳,不确定自己接下来将要听到的是些什么。
“其实在按门铃的时候我就该发现的才对。这个门铃坏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按都是按不响的,我几天前已经和你——和他说过,门铃我已经找人来修好了——但你这边,门铃还是坏的,因为你这边,没有我去找人来修它,所以它仍然怎么按都按不响。最后没办法,我只有捶门,你才能听得到。”
“……”相叶看着樱井,不确定胸口难以名状的感受是什么。
“你来开门,根本没有预料到是我,你在洗澡准备睡觉。因为你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出门去买小饼干的我,又怎么可能在这里留门等我。从进门我就已经感觉到不对了,直到看到餐桌上我们本来都没有收掉的碗筷全都不在,我终于开始明白过来,所有的违和感都是怎么回事。你这里——根本就不是我应该要回去的那个家,那个有我和你,不,我和他的家。”
“……”
“你这里,是和我的世界平行存在的另一个世界。”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这很匪夷所思,但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樱井目光坚定地看着相叶,口齿清晰地往下说着:“你是这个世界的相叶雅纪,有自己的恋人和生活,在这同一栋房子里,过着和我那个世界完全不同的生活。”
“……”
“明白过来的时候,我实在是有点好奇……我想要看看,究竟是因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那个我——没有能和你在一起。”
“是吗……我倒是想听听,那是为什么。”
“你这里的樱井翔——不是我。你这里的樱井翔——很自私。你这里的樱井翔——只想要保护自己不失望不受伤。你这里的樱井翔——所有该说的话都没有说。”
“是吗……那我这里的樱井翔——他该说些什么?”
“他该说——”樱井站起身,深呼吸,“高中毕业的时候,他该说:对不起,即使你觉得不舒服,我也是不会放手的。大学毕业的时候,他该说:像你这样懂得珍惜的人,就是我想要交往的人。第一部剧本被采纳开拍的时候,他该说:你要期待,这部作品是献给你的,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你认识时和的时候,他应该说:她真的是个好女人,但是那和你没有关系,你的幸福应该只和我有关。”
“……”坐在对面的相叶忽然之间感觉动弹不得,像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压制住,嗓子里全部哽住,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这些话,是他欠你的。”樱井看着相叶的眼睛,似乎也有点哽咽:“然后,这个世界的他没有你,全是活该。”
“……”
“我本来想替他向你道歉,但是想想——没有你的这个惩罚,对他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小翔……”
“嗯,我该回去了。回到有人这么叫我的那个世界去。”
樱井说完,从桌边转身。
相叶想说等等,但却觉得没有理由叫住他。这个人,转身离去的这个男人应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才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们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他不可能对他有任何感情——但是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胸口是这样揪心的疼。
走到茶几前,樱井拿起自己碎了屏的手机。
“啊。”他转过头,嘴角扬起,对相叶说道:“生日快乐。”
看见樱井瞳孔里分明浮起闪亮的水光,相叶起身时带倒了椅子。
“我走了。”樱井走到门口,拉开门,朝身后摆摆手,“好好的。”
不对。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一定有。
相叶追到门口的时候,在玄关发现了一叠折了几折的稿纸。
俯身捡起来。
翻开。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劲。
根本就——
这一切根本就——
相叶拉开门,追了出去。
整整三页稿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刚刚出现在他们之间对话里的台词。
各种回忆节点,各种标识支线,各种提示随机应变。
重点划线关键词:道歉。一定要撑过12点。保持冷静。
一些像似无意识的随手涂抹:
——半年多了。
——没有想过会这样想念。
——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三页稿纸的最后,写着:《那一夜,如果我和彗星一起来》。
混球。
你个混球樱井翔。
居然特意写个剧本来骗我。
居然特意写个剧本来试探我。
居然特意写一个剧本出来,也不能直接跟我把话说出来。
这样大费周章。
就有这么难吗。
你最后的那段台词,那段剧本稿纸上完全没有写半个字的大段“他该说”的台词,不是说得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字字敲心没有半分磕拌吗。
怎么那样饱满的情感,那样笑中带泪的情感,那样把我蒙在鼓里的情感,那样真切到绝非存在心底一天两天的情感,竟然不足以支撑你说出一句最该说的话吗。
平安夜的零点刚过。
相叶雅纪奔跑在慧星经过的地球。
他要去追上一个人。
一个和彗星一起来的男人,一个绝不是从平行世界而来的男人。
END
放一些比较喜欢的镜像小可爱。
门铃声冷不防响起来的时候,樱井翔握着筷子的手哆嗦了一下,刚刚递到嘴边的鱼生险些掉回盘子里。
这本该是一个门铃绝无可能会响的夜晚才对。
圣诞过去,除夕过完,正是正月的假期里。
该吃的饭已经吃过,该聚的会都已完成,老家也已经回过了。
今天晚上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已经洗好了澡,烧酒和鱼生也都已经准备好了。
电视机只是无意识地开着,随便里面放出那些实际上看与不看都没有区别的过年特别节目。有时候,规律的嘈杂就是一种安静。所以偌大的房间里,那些节目传出来的各种声音对于樱井来说,实际上只是一种有声的万簌俱寂而已。
所以那声门铃响才显得特别突然。
樱井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零点二十五分。
只是停顿了这一下而已。
门铃已经再次被按响。
接二连三。
显得相当性急。
樱井赶紧撂下筷子起身。
“来了。”穿过客厅,他边朝大门走边说:“来了来了。”
在响个不停的门铃声中来到玄关时,樱井问了声:“哪位?”
门外没有说话,只是仍然在按着门铃。
樱井犹豫了一下,还是探身伸手推开了大门。
“哎哟你干嘛呢这么半天?快冻死我了。”
站在大门外的相叶雅纪紧紧抱着双肘,收紧身上那件红绿相间的粗线毛衣大开衫。
樱井握着门把手,半探出身,愣在门口。
想说你怎么会来,可想想像是不欢迎的赶人话,没能说出口。
又想说你怎么从院门外进来的,抬眼看看相叶身后的院子大门,圣诞节时挂起的彩灯已经憋的憋坏的坏,灯光在院子里散落个斑斑驳驳。他想自己大概是不记得关院门,这种事自从搬来这片独栋住宅区之后也不是没发生过。
“愣在这儿干什么?”相叶摇摇手里拎的塑料袋,挤过樱井身边就往门里走,“知道为这点红姜我跑了几家店么,早知道就多穿点了。”
樱井神还没回过来,相叶早已经踢掉鞋进了屋。
怎么回事。
虽然还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相叶的他来说,此刻心里已经是愉悦多于了意外。
对于突然来访的相叶雅纪。
上一次见,还只是一个人数众多的聚会。
连话都没有说上两三句。
却在这个正月里万簌俱寂的夜晚,从天而降般出现。
“想说给你打个电话吧,手机屏竟然裂掉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弄的,简直夸张……”径直走进屋里的相叶边走边从运动裤兜里掏出手机,扔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什么?”樱井接近于没听明白,跟在后面走过来,从茶几上拿起了相叶的手机。
果然如他所说。
智能手机几寸大的液晶屏幕,裂了个淋漓尽致。
这得摔在哪里才能搞成这样。
“这怎么回事……”樱井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些裂纹,“碰到哪儿了?”
“没有啊,我出门揣兜里的时候应该还好好的呢,掏出来再想打电话时就成这样了,真没动它啊。”相叶说着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怎么可能……一定是撞到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樱井嘟囔着,把手机放回了茶几上。
歪在沙发里的相叶看了他的手一眼。
没说话。
樱井也没再寒暄。
好像话已经说到这里,已经不必要再问什么你怎么来了。
来了就来了。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樱井拎过相叶带进来的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红姜,还有几盒子小饼干。
这什么配搭。
真是一惯风格。
摸不着头脑的莫名神秘。
“你真行,居然知道我正好没红姜了。”樱井笑着走回餐桌边,看了看还没动过的盘中鱼生和杯中烧酒,抬头对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相叶说:“那就一起喝一杯吧?”
相叶的后脑勺和那一搓不听话的头发,似乎安静地走了一会儿神。
“相叶?”
樱井于是又叫了一遍。
“啊?”相叶这才刚听到般地转回头看他。
“过来,喝一杯啊。”樱井拿过了另一只杯子。
“哦……”相叶看着他,起身显得有些许迟缓,“好。”
——“大家可以看到,正有为数众多的天文爱好者冒着严寒登上观测台,以期一睹今夜经过地球的这颗彗星的风采。”
——“据天文学家介绍,距离上一次这颗彗星光顾地球,已经过去了七十六年的时间……”
——“在慧星接近地球时,地球磁场可能会发生不可预知的改变,而这带来的影响将会使……”
沙发对面的电视里,正在走向餐桌的相叶背后,播出着这样的新闻。
“来,坐。”樱井说着,斟满一杯酒,推到相叶跟前。
杯面的酒晃了一下,溢出杯沿。
相叶盯了那杯酒一会儿。
直到樱井端起自己的杯子朝他递过来说着“干杯”,他才回过神来。
“啊,哦。”相叶这才端起酒杯,迎着对面樱井的杯子,略低于他的杯沿,轻轻碰了一下,“干杯。”
樱井或是注意到了,或是没注意到,总之他轻笑了一下,杯中酒一饮而尽。
相叶缓慢地喝掉杯里的酒,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樱井的脸。
“怎么。”樱井抬眼,“最近怎么样?”
明明已经快要半年没见过,电话信息也都没有一个,和失联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性差别。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种相当突兀的方式见面,似乎很难以这样普通的开场白开始,可除了这样很平常地招呼方式,樱井也不知道又还能说些什么。
“啊……还挺好的。”相叶犹豫了一下说。
“是么……”樱井点点头,“那就好。”
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其间相叶的眼睛始终盯着樱井。
那个眼神倒已经不像是半年没见过而是更像从来就没见过樱井这个人一样。
就这样,直到把樱井盯得有些发毛。
“那个……”他刚刚忍不住想开口。
却被相叶先抢去了话头,“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人在家?”
这个从很久以前起就一样,貌似很好懂但其实从来抓不住的神秘男人,好像终于有朝正常走向去的意思了,樱井赶紧往下搭话:“哦,瞳带着かおり回娘家了。”
“嗯——”相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自语般重复着:“瞳啊……”
怎么,太久不联系,连他老婆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么。不应该吧,当年婚礼也是有好好来参加了的。
“好久没见她了吧。”樱井笑着说,再给相叶斟上了酒。
“……”相叶没接话,眨了眨眼睛,问道:“かおり几岁了?”
“……”樱井抿了抿嘴,还是笑着说:“四岁半了。”
“是哦……”相叶表情复杂地点点头,也微笑起来,“真好。”
“你呢,总是不见人,在忙些什么呢。”樱井边喝边说。
“我也很好呀,工作生活都挺开心的。”相叶对长辈汇报般地应着。
樱井心知这是典型的敷衍,不过那大概也没什么不好。
“那就好。”樱井笑得欣慰,发自内心。
“是啊。”相叶静静地把酒喝下,再把空杯子推向樱井。
看着灯光下相叶光洁一空的手指,樱井忽然有些心生感慨。
虽然他还是搞不清楚今天晚上相叶怎么会突然来找他。
“我们有多久……”他把相叶的酒杯倒满,“没这么一起喝酒了。”
“是吗……”相叶轻轻转着手里的酒杯,“我不记得了。”
如果樱井没记错,那大概就是——自从他结婚以来了吧。
暖光氤氲里他想起那些曾经对酒当歌彻夜长聊的日子。
那时候年轻,无畏,对生活里的现实面对的险阻不屑一顾,多少嚣张不可一世。
他和相叶从高中起就是同学。
表面看来两个人没有什么太多的相似之处。
倒不知因为什么就是合得来。
原因他没深究过。
樱井笑点低,相叶哭点低。
到彼此家里写作业打游戏,看个DVD有哭出眼泪的也有笑出眼泪的。
相叶嫌樱井房间乱书包脏,樱井骂相叶乱买雪糕还顺带弄坏他家的马桶。
成年以后开始热衷于一起喝啤酒聊通宵。
关于迷茫的青春和不可预知的未来,有时候会肩并肩坐在床边聊到天亮。
樱井说希望一切付出都能不被辜负,相叶说其实绕些弯路也不用怕。
——“只要是能和你一起走的。”
没错在某一个夜里相叶是看着樱井的眼睛这样说的。
那双鹿一样的黑眼睛。
由于几乎看不到眼白,好像有一种要一头栽进去的错觉。
樱井至今也没能忘记,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奋力,才将把相叶搂进怀里的冲动压制住的。
但他终究是压制住了。
那之后不久就大学毕业。
一起走的路也就那么到了分岔口。
而那之后所有绕过的弯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再是一起走的,而显得格外难捱无趣。绕过来之后的路,又平坦幸福得过于风平浪静。
相叶啊,相叶。
如果当时,那个夜晚。
我终究没有压制住那个冲动。
那么今天的你我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同?
樱井也许曾经那样想过。
可也只是曾经罢了。
所有一切的念头都是瞬息之间。
杯酒之间。
就是人生。
也不用推杯换盏。
总会有那么个人,即使只是沉默着喝酒,也用不着尴尬不自在。那个关乎,不在乎他是谁,而在乎你在他面前时,你是谁的问题。
樱井想,杯酒人生里,如果于他来说也有那个人的话,那一定就非相叶雅纪莫属。
可是,也仅止于此了。
一瓶烧酒很快就见了底。
“小翔……”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已入七分,相叶这样对樱井唤道。
樱井错觉背脊一抽。
自从他结婚,应该是再没听到过,相叶用这个称呼叫他。
不自知地坐直。
“啊?”
“你还记不记得,薛定谔的猫?”相叶这样问。
“……什么?”
“不记得了吗?”相叶迷离着眼睛,“还是你讲给我听的呢。”
“是……吗?”樱井不确定。
“是啊。”相叶肯定地说。
小翔要去做新闻主播?
嗯。
可我们并不是学这个专业的?
不试试看是不会知道的。你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吗?
什么……谁的猫?
薛定谔的猫。简单地说就是把一只猫和毒药同时放进一个盒子里,这样,猫不是会死就是还活着,只有这两种可能的其中之一。但从物理理论上来说,只要盒子不打开,那么猫死了和猫还活着这两种可能性就是同时存在的。两种可能会根据退相干理论互不影响,一直平行存在。只有当盒子打开,两种可能性才会坍塌在一种结果上。
……你在说什么呀。
嘛总之就是说,可能性是一直存在的,但只有做好一切准备,打开盒子的时候,可能性才会压在那个你想要的结果上。
……你让我安静一会儿。
怎么了?
你现在别说话不然我很怕自己会把你给打一顿你这个说明君。
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青筋都笑出来了。
“那之后不久,小翔你不就被电视台录取了吗?”相叶轻缓地回忆着。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然后你不还找了一天把我家的店给包场,把我们两个的朋友聚起来一起过了个生日吗?”相叶接着说。
“……没错。”樱井想起来了。
在相叶家的桂花楼。
相叶捧来了一百朵的白色玫瑰。
所有人说好了喝到一醉方休。
可到最后好像就属他喝得最多。
被相叶架到楼上的房间时,他记得自己本来有些什么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但却最终没有。
相叶的肩头。
骨骼触感,依稀还在。
樱井猛地摇了摇头,怀疑今天自己也已经不自觉地贪了杯,开始不胜酒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桌子对面的相叶把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站起了身。
“差不多了,我该走了。”相叶说。
“啊?去哪儿?”樱井的反应变得有点迟钝。
“回家。”相叶看着他,说:“回我和你——不,回我和他的家。”
“你在……”樱井迷惑地看他,“说什么?”
“小翔,说出来你也许不会相信的。”
“什么?”
“薛定谔的猫,我真的看到了。”
“啊?!”
“那个平行存在的可能性……我真的看到了。”
“你在说什么呢?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不过是要回去——我的那边而已了。”
“你……一定是喝多了。”
“不,我没喝多,喝多了的是你,就和那天晚上一样。虽然喝多了但是该说的话你却没有说出口,对不对。”
相叶说出这句话时,樱井终于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或是胡闹。
所以相叶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我也只是出来买个红姜而已,应该很快就回去的,所以连厚外套都没穿一件,因为觉得便利店离得很近用不着。没想到最近的那家便利店红姜竟然卖完了,我想打个电话给你——给他,说要不要算了就凑合一下好了,结果手机掏出来屏幕竟然裂掉了。我没办法只好跑了几家更远的店才把红姜买到,回去的路上……好像经过了一段很黑的路。平时那段路都有路灯,根本没有那么黑。在那之后,才看到我们——你家门口的亮光。”
相叶一连串地说着,樱井感觉喉咙逐渐发干。
“其实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不对了,那时候就应该发现了才对,但我没多想——虽然房子是一模一样的房子,但院门口圣诞时挂的那些彩灯,我前几天已经跟你——跟他说过坏了好几盏,让他换了新的灯泡,而你这里——那些坏了的彩灯还是坏的,因为……你这边没有我提醒你去换那些坏了的灯泡。”
樱井强行吞咽了一下唾液,喉咙越抽越紧。
“你来开门,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是我,因为你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刚刚因为没有红姜跑出门去买的我。又怎么会明白,那边的这个我只不过是离开家十几分钟买了个东西跑回来而已。你这里——这栋房子,是你和你妻子,对,还有你女儿的家。”
“……”樱井想要说什么,却完全说不出来,只有看着那个相叶说下去。
“看到你手上的婚戒时,我终于明白过来了。所有的违合感都是怎么回事。你这里,不是我应该要回去的那个家,你这里——是另一个跟我的世界平行存在的另一个世界。”
相叶说出这句话时,明明是不可思议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樱井却完全能够接受地相信,他说的就是事实。
因为眼前的这个相叶,和他一直以来所认识的那个相叶雅纪,确实有着什么微妙的不同之处。
硬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因为他是来自于平行世界的另一个相叶雅纪。
“我原以为,你——他跟我说的那些关于平行宇宙的话,都是唬人的,没想到……”
“……”没想到今日眼见为实。
“你不是我那个世界的樱井翔——不是我的樱井翔。”这样说的时候,相叶似乎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他眼睛里的忧伤一闪而过,“你是你这个世界的樱井翔,结了婚,生了女儿,在这同一栋房子里,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和我——和这个世界的那个相叶,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面。”
“相叶……”樱井的声音干哑异常,说不出下文。
“明白过来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有些好奇……想要看一看——”相叶看着他,“没有和我在一起的这个你,会是怎么样的。又是为什么——没有和我在一起。”
“那是……为什么?”樱井问出了这句话。
对着那个并不是他所认识的相叶雅纪。
问出了藏于他心底的,多年以来不可触碰的疑问。
为什么。
那大概是因为,在那个我说了只要是和你在一起,走一些弯路绕一些路也不要紧的夜晚,我那个世界的樱井翔一把将我拥进了怀里,而你并没有,吧?
那大概还是因为,你在那年的1月24日把我家的桂花楼包场一起庆祝生日然后喝醉,在我把你架在肩膀上上楼的时候,你在我耳边说了“雅纪我喜欢你”那句话,而此时此刻这里的你,并没有,吧?
诸如此类的“并没有”,这里的你,还有很多吧。
瞬息之间。
可以发生的改变不可估量。
因为那许多的并没有,所以。
一步之遥,另个宇宙。
“所以……这个世界的你,才会过着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吧。”相叶看看客厅里的那些全家福。似乎明明已经知道那些照片里的樱井并不是自己那个世界的樱井,却还是对这样的画面难以接受。
“这实在是太……”樱井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太不可思议,我也觉得。”相叶转回头看他,“明明……就没有任何不同……却又是……完全不同。”
“……”是的。平行世界里的人,是另一个你,但也是完全不同的你。所有的人,都和你真正的生活无关,实际上,只是事实上的陌生人。
而这一个晚上,他竟然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样坐在这里,聊了这许多。
自己的人生。
和对方的人生。
部分交叠的,和未能重叠的。
这样神奇。
这样诡异。
“不过,也挺好的啊,我觉得这边这个——理性的你,也过得很幸福。”相叶浅笑着对樱井说:“在同样的时刻做出不同的选择,拥有另一种不一样的幸福。”
樱井的喉咙一紧,内心百感交集,汹涌不休。
“你……”他看着相叶的眼睛,问:“过得幸福吗?”
相叶笑笑。
眼睛里亮起湿润的光。
“特别幸福。”他说:“和我的樱井翔。”
因为他拥我入怀。
因为他在我耳畔吐露喜欢。
因为他在所有相同的时点上做出了属于他的选择。
因为他是他。
因为,所以,他是我的那个樱井翔。
“人生真是无奇不有。”相叶提了口气,走到茶几旁边,拿起了自己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揣进裤兜里。
“你要走了吗?……”樱井如梦初醒般地起身。
“是啊。”相叶转回身,“我该回家了,我的小翔……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当然没有任何理由阻拦。
他的樱井翔在等他。
可不知为什么,樱井心底的那些汹涌却没办法平息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那边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樱井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个什么问题。
相叶转过脸看了一眼仍然开着的电视机。
“你有没有注意到今晚的新闻。”
“……”
“今晚,是彗星经过的一夜。”
彗星来的那一夜。
平行世界空间扭曲。
彗星来的那一夜。
薛定谔的盒子被打开。
彗星来的那一夜。
不同的你我偶然相遇。
彗星来的那一夜。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不曾相识的陌生人,还是心底的另一个,自己。
彗星来不来。
相叶雅纪,你都是我的dear masaki。
彗星来不来。
樱井翔,你都是我的小翔。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