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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焰踪
“我不需要什么传记。”
相叶雅纪如是说。
看着身穿宽松麻布衣服,工装围裙上蹭着泥点,头发蓬松柔亮的他,我心里也这么想——这么年轻的人,是需要出什么传记的时候吗?
另一方面,我手上拿到的资料却不是这么说的。
——相叶雅纪,昭和年代出生成长的陶艺家,作为中生代艺术家里的创造型天才,创作风格天马行空跳脱大胆,作品以栩栩如生的幻想生物及直击人心的冲击造型俘获了大批拥趸,屡次在国际斩获奖项,作品价格更是不断刷新交易记录。
按照这份资料上的介绍推算,无论再怎么年轻,他也至少已经是年近四旬的人了。可是无论怎么看……无论怎么看都好,被这样师匠级的人物当面直接拒绝,还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且。”坐在工作台前的相叶歪着头端详转盘上的陶泥,整面落地玻璃墙外的光洒在他背后,“你脸上也清楚写着并不想来给我写什么东西。”
站在玄关上的我有些尴尬。
我脸上写着什么我不确定,脚下已经不知该进该退得有些想要抽筋了。
“请您不要这么说,这是我的工作。我是一个尊重工作的人。”
“看得出来。”他伸手去按压陶泥,“你一定是十分优秀的,并且你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虽然这里应该需要自谦一下,但我还是得说,您看得没错。毕竟如果不够优秀对您来说也是一种失礼。”
“你这么说,我也不否认。”
“那您为什么还要拒绝我的取材呢。”
大拇指蹭压着陶泥的造型,相叶也不抬眼。
“你的眼睛里对陶艺没有任何兴趣。”
“是谈不上兴趣,但我也做了功课——”
“不感兴趣的领域怎么可能写得好,不必了。”
他这样说时,我就有点忍不下去了。
“请恕我冒犯,我不能同意老师您的看法。我是一个写字的人,只要我不对文字这个领域不感兴趣就是合格的。如果说写多少人多少事就要全面地喜欢上多少人事,那一个写字的人一生要有几百年才够用?”
我一口气说到这里时,他一直在按压陶泥的手停了下来。
似乎思索了相当的时间之后。
他说:
“你是坚持要写我。”
我说:
“是。”
他终于抬眼看我。
“可不要后悔,年轻人。”
指尖贴着键盘,樱井翔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
不行。
不满意。
即使已经反复敲了删删了敲,还是不满意。
他不知道该怎么写才能让自己满意——这个关于陶艺师匠传记的开头,他已经花了很多时间,尝试了各种方式,仍然不能令自己满意。虽然他也不知道,作为一个从年轻时才能便已崭露头角多年来获奖作品无数的记者,人物访谈和传记已经不知写过多少,这一次又有什么特别,值得他这样在意和执着。
这个外貌看来与实际年龄严重不符,眼里除了陶土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的艺术家,说起来也与以往所有恃才傲物清高气盛的天才们并无本质上的区别。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让他就是无法平常处之普通对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要把他写好,写特别,写出彩。
相叶雅纪。
国内中生代新派艺术代表人物。虽然作品在坊间备受追捧,却极少有人接触过他本人的真实一面。虽然他口口声声叫自己“年轻人”,但樱井实在感觉不到和他可能十几岁的年龄差距。
滑动鼠标滚轮,樱井打开已经不知浏览过多少次的相叶作品,上上下下反反复复。他的确并不了解陶艺,对艺术审美的直觉也一直不算十分敏锐,但要说他对相叶雅纪的作品够不够熟悉,他是绝对不含糊的。
即使隔着屏幕,那些幻想生物的逼真程度也足以直击他的五感。他说不清那种生动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像是富有一种真实鲜活的生命力,从作品的内部呼之欲出。
——落地玻璃墙的整片光亮如一层薄纱,笼罩过那个专注于陶泥的身影。逆光里看不清他的眼睛,却有一种鲜活的生命力,从看不到的瞳孔深处呼之欲出。
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叩,樱井端起手边的咖啡。
他坚持要写他的原因?
当然是为艺术家的过人天赋和卓越艺术魅力所折服。
当然。
“你竟然真的会再来。”
相叶雅纪如是说。
我从玄关上走进屋里,并不准备为他的拒人千里所动。
“我为什么不来。老师难道会没听说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没说话。
仍然坐在工作台前,仍然穿着麻布衣服,围着帆布围裙,头发仍然蓬松柔亮,在大片白到反光的光源里,仍然专注于转盘上的陶泥,看不清他的眼睛。
我是不准备对这种冷处理坐以待毙的。
既然来了,我就不会是打无准备之仗。
朝他的工作台走过去时,我确实像是抱着上战场一般的心态去的。
——他在周身砌了战壕,立誓入内者死,而我偏要做那个奈何以死惧之的人。
“我可以试试吗。”站在工作台对面,我这样对他说。
逆光里的瞳孔朝我望过来。
“你真的很有勇气。”相叶说:“还没有人敢这样失礼。”
“我知道。但既然老师上次说了我对陶艺没有兴趣就写不了您,那我就不得不来证明一下了。”
“证明什么。”
“老师这里还有多的备用工具吗?”
“怎么。”
“我要让您看一下,无关有没有兴趣,只要想做,我都可以把一件事做成。”
他沉默了片刻。
“从来只有我自己用的。”相叶起身,把工作台前的矮脚凳让出来,第一次以平视的角度对我说话。“但工具终究只是工具,有能者自能驾驭。”
他摊开手,对我示意。
修长指间还沾裹着陶泥。
我提口气。
没什么不行的。
不能被对方的气场震慑住。
挽起袖口,我在他的工作台前坐下。
“您这里有新的——”
“不必,你就接着我的这个做。”
“啊?”
“既然你说可以,那就尽管放手做。”
“但这个是您的作品……”
“我的作品也没什么了不起,没完成之前,都是泥而已。”
我原本想的关于价值连城不可能随便乱碰的那些话在当场烟消云散。
我定睛端详那块捏到一半的陶泥。
几块略显零乱的形状分散开,一眼看过去有些难以分辨是个什么造型。
相叶安静地站在旁边,即使如此还是像能听到他的潜台词——首先,你要能看得出来这是个什么,才有下一步吧。
我盯着几块凹凸起伏的几块泥想了一会儿。
“这大概应该是——”我说:“一个Kiss的造型吧?”
相叶沉默中的气息明显乱了节奏。
“这里对称的应该是嘴,还有鼻子,这边应该是还要有双眼睛……”
有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动手吧。”他说。
我正想要抬头问是什么意思,他却已经从背后俯下身来,握住我的手按在陶泥上。
“你竟然能看出我的意图。”相叶的声音轻,手上的力道却很足,“连我自己都还没能最终确定,你就已经明白了。”
我分不清他的话里是愠怒还是欣赏,他和我的手指按在陶泥上,揉进的全是不真实的触感。
“既然如此,你就要把它完成。”相叶说。
“但是……”
“创作者不说但是。”
“……”
“你只管动手,有哪里不对的我会帮你调整校正。”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些。不是我还不会,我拿不准该怎么做,我没信心能做好,这些。而是——
此时此景,是不是也有点太像人鬼情未了了?
当然,这样的槽点如果吐出来,他大概是会发火的吧。
掌心格外温热,手指格外有力的,相叶师匠。
指尖轻敲键盘,樱井清了清嗓子。
这样写可以吗。
似乎不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而是——这还能算是人物传记的写法规制吗?
创作者不说但是。
好吧。
师匠说得没错。
樱井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了。
他需要的是一些纸巾,以及……
那个关于kiss的意向化作品,在经过他和相叶的合作之后,不知道完成得怎么样了?那天陶泥里的骨骼触感,如微波如旋涡,逆光里的柔亮发丝如一帘微光,掠过脑海游过眼前,暧昧潮湿地揉进了指间粘稠。
“其实我们都是匠人。”
相叶雅纪如是说。
我如今进出他的工作室兼住处已经成为日常,取材工作进展不能用顺利来形容,或许是有些过于顺利了。
“忽然给我这么高的评价,我倒是有些……”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承受不起了。”
“我是陶艺匠,你是文字匠,就这么简单。”他说得平淡,目光也还是没有从作品上移开。
我攥紧水瓶灌下去大半瓶水。
“说起来,上次的作品怎么样了?老师您也不肯给我看一下。”
“重要的作品都不放在这里。”
“重要的作品?”
我放眼环顾整间工作室,四处也摆放着不少已经成型或新或旧的作品,言下之意,放在这里的都是些不重要的作品?
“但是我觉得——”我探身端详一只鲸鱼跃出海面形态的装饰花瓶,心中赞叹这种大胆的结合创意,“这里放的这些作品都很优秀啊。”
“就是些为了衣食温饱的商品罢了。”
这话我很难接得住,天才的清高从不刻意,但总是让凡人无话可说。
我清清嗓子,转向另一件作品。
那应该是一件纯粹的装饰品,一个少年的半身像,少年脸颊饱满,闭着双眼,下巴微扬,头上长出一对鹿角,像是从繁茂的头发里生长出来的枝叶一般,恣意发散着旺盛的生命力。
我被这个作品慑住了心魄,一时竟然想要等这少年睁开眼睛,看看他的双眼里盛着怎样的风景。
这和隔着屏幕的图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幻想生物。
不,与其说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不如说作品的呈现让人感觉这本身就是真实存在着的生物。
“这是怎么做到的……”我没有意识到自己自语出声音,“这种逼真感。”
相叶朝我这边望一眼。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至少我在逆光的白里看到的是他上扬的嘴角。
那很可能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真正意义上的笑容。让师匠级艺术家一刹那就变成了一个少年,会对着风微笑的少年,会笑得比风还温柔的少年。
我胸前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撞击,如同看到刚刚那个少年的半身像一般的碰撞。
晴空暖流,让我多沉浸一会儿不好吗。但是相叶师匠说出了平地惊雷般的那句话:
“那是因为,在那里面,都是真实的它们啊。”
键盘上的指尖发凉,樱井打了个寒战。
并不是因为他写到了这里,而是因为天气正在转凉了。
写成什么样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在里面——它们?
他记得自己多少有些哆哆嗦嗦地这样问时,相叶在大片的白光里笑得更加开心了。
“是呀,我把它们都封在里面了。”他拍打着手上的陶泥,“所以才会看起来这么真实。”
太吓人了。这话实在是太吓人了。
用那样少年般纯真无害的脸来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对于并不是因为怕鬼才感到害怕的樱井来说,那是因为他几乎很容易就要对这话信以为真,然后真实地感到了都市传说般的恐怖氛围。
什么,杀了人或者动物封进陶泥里烧制成陶艺作品从而成为备受追捧的天才艺术家——这种故事才不是他想写的东西好吗?
“我喜欢的东西呀,都会把它们做成重要的作品,永远留下来。”
樱井捧起热可可喝一口,指尖仍然是冰凉的。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那个kiss的作品要怎么做,我还没有最终确定。你知道,我其实是想要完成一个怎样的作品吗?其实我啊……”相叶的声音像是就在耳边,句句钻心,“就是想要定格一个真实的kiss瞬间。”
樱井记得自己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是说不出来。
“你知道,能够创造出一个真实的瞬间来——这对于创作者来说是种多么巨大的诱惑吗?”
“……”
“所以呢,其实是需要把真实在kiss时的人封进陶泥里面的。”
相叶抬起头。
在身后的万丈光芒里望着樱井。
“你愿意,帮我完成这个作品吗。”
什么意思。
帮你完成这个作品。
就是要被你封进陶泥里了?
那我能愿意吗?
我应该愿意吗?
樱井诧异于自己竟然真的在思考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不可能愿意吧!
但是——
“如果你愿意,我会在这里等你。”
樱井看看一直放在手边的那个地址。
他不知道那会是个什么地方。
他也无法想象那里都可能发生些什么。
但是——
创作者不说但是。
在那个狂风呼啸的夜晚到达相叶给他的地址时,樱井相信自己应该是已经疯了。但凡是个精神状态还正常的人,也不会接受这种邀约的。
说不定,真的碰到了深藏不露的变态杀人狂。说不定,真的就会被在这里杀掉。毕竟人生什么都在发生,他虽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但也明白这个世界一切都在发生。
他还年轻,就真的这么不怕死吗。
值得吗。
——你竟然能看出我的意图,既然如此,你就要把它完成。
揣在外套兜里的手仍然是冰凉的,却似乎清晰感觉到和另一只手一起揉进陶泥的触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是他自己说的。
没什么可怕的。
迈步走进那个仓库一样的建筑时,樱井告诉自己。
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想法,同时怂恿着他,让他不要退缩,只管走进去。
那就是,如果真要变成相叶雅纪的作品,也值得。
异乎寻常的热气扑面而来,几乎把樱井推得后退了半步。
桔色火光隐约影绰,成为这个砖瓦结构的建筑物里唯一的光源。
这里原来是一个烧制陶艺的烧窑。
原来如此。
樱井边试探着往里走,边在心里恍然。当然了,师匠级别的艺术家,怎么可能没有一个自己的烧窑呢。
这是最重要的地方了。
——重要的作品。
是了,这就是放置重要作品的场所了。
重要的作品……
就在樱井忖度自己会不会也成为那些重要的作品之一时,他看到了身穿藏蓝色连体工装裤的相叶雅纪。
“我知道你会来。”
相叶雅纪如是说。
窑中燃烧正旺的火光映照在他脸庞。
樱井在看到这张脸时就已经知道,没错,他会来,他注定会来,他跑不掉了。
“所以。”樱井环顾四周,看到为数众多的冲击造型,心下明白了什么是相叶所说的为了衣食温饱的商品。“要把我也变成这样重要的作品,是吗?”
“所以我说过。”相叶在窑前转过身,“可别后悔,年轻人。”
“和年不年轻没有关系。”樱井望着他。
“是吗,那和什么有关系呢。”
“有些人注定会成为你的猎物,不是吗。就像这些,被你封进泥烧成艺术品的生物一样。它们的生命力都留在你身上了,所以你才会这样……”
“哪样?”
“像是失去了时间,只剩下生命。”
“你果然很优秀,像个诗人。”
“承蒙师匠谬赞,你才是了不起的,生命猎人。”
“你这样说……我还没有过人类的猎物。”相叶盯着樱井,“你是第一个。”
“这么说,这是我的荣幸了。”樱井笑笑,“值得被做成作品永远留下来的人类。”
“那么,来吗。”相叶伸出手。
樱井唇角扬起。
“来,完成那个真实的瞬间。”
窑火烧得轰轰烈烈。
却也不及窑火前那一吻来得更烫更烈。
捧起相叶的脸,樱井吻得几乎像是要把他吃进去一般。那份旺盛灼热的生命力顺着唇齿涌进喉咙里,强心针一般,烈性春药一般,让欲望之火刹那爆燃。
是kiss吧。
是第一次见面就想要的东西吧。
是无数个瞬间里彼此都想要做的那个动作吧。
是吻。
是连接起彼此,消弥所有物理距离的瞬间。
是十指交叠进泥里所有的暧昧粘腻心知肚明。
将连体工装从相叶身上扒下来的时候,樱井怀疑自己眼里已经燃出了火星。或许是窑火太旺,温度太高,才会让自己感觉五脏六腑如何迫不及待得都快要着火。
火光里相叶的身体堪称一件艺术品。
每一处比例每一段肌肉每一个黄金弧度,都像是造物主创造出来的作品。最重要的作品。樱井忽然理解了,每一种生命力被获取的手段和由来。
这样的艺术品谁不想要。
这是出于生命本能的一种渴求。
彼此占有,感受活着。
看着相叶的脊椎骨,蝶翼般展开的肩胛骨,振翅般轻微战栗,蛊惑着人类猎物的本能勃起。完美的起伏直到身后入口,将自己的滚烫渴望顶进去时,几乎像是在完成一个创作的过程。包裹,绞紧,吞含一般朝欲望的秘密深处一路进去。每一次顶送都是在寻觅这个秘密的真相,不得其果而退出再进入,撕裂疼痛,填充抵抗,摩擦间全是身体互相交换的信号。
关于性,关于快感,关于生命。
交叠在一起的两个身体汗如雨下。
呻吟喘息,揉进有节奏的碰撞拍打声,像是每次对待一块陶泥的揉捏,绕指柔里全是百炼钢,越是愉悦越是难承其重的力量。越是缠绵越是对抗,生命力的互换和加乘让人不想结束,像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
一些嘶哑的低喊,一些湿糯的喉音,一起被咬碎在舔吻痴缠之间。
潮湿的暧昧到达极限,全是体液的交汇合流,粘稠涌动过零距离的交合处。
几近痉挛的颤抖和缺氧带来的幻视残影,隐约留存在耳边的大约都是,对方名姓的碎片。
窑里的火烧得灼烫。
像是要把这个瞬间烧制成艺术品,永远保存下来。
在窑火前醒过来的时候,樱井几乎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直到几番挣扎才终于看到在一台转盘前聚精会神揉塑陶泥的相叶,意识才逐渐清醒归位,确认自己并没有被封进泥里烧成陶艺。
连体工装随随便便穿了一半,上半身系在腰间,赤膊的肩头烟花如绽。
“这是……”樱井有些发不出声音,火烧得太旺太干,他的嗓子几乎全干哑了。
“别动。”相叶说:“我就快做好了。”
“做什么……”樱井拼命张开眼睛。
“刚刚的感受。”
“感受……”
樱井想说,除了瞬间,你还要开始做感受了。“刚刚的,是什么感受?”他问。
“活着。”相叶目不转睛,瞳孔如炬。
“真实地活着,的感受。”
相叶雅纪如是说。
他在那样说的时候,我虽然根本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身体却已经先一步跑过去了。
那时那刻那样的相叶师匠,谁能拒绝?
反正如我这样的人类,没有这个定力。
几次?
我也记不清了。
如果把各种方式都算上的话。
何其庆幸,我还是活了下来。但即使活了下来,从瞬间到感受,我仍然还是成为了他的作品,这才是更为庆幸的事了。
“怎么会真有人相信什么把它们封进泥里这种鬼话……我觉得你不适合当记者了,你应该去写小说。”
他这样在我怀里调笑。
我也不反驳。
小说,我是写定了。
一个如同绿野仙踪般,只是燃烧在焰光中的历险故事。
名字我都想好了。
——《绿野焰踪》。
完
对。
虽说往年的八月过后都是贤者时间,但是今年中元是在825之后。
没想到吧?
忽然被闹鬼(没有。
幻色还在。
一切都在发生。
相叶雅纪如是说——没有!
盼暖春来2020情人节番外
魔力扑克
在深夜的寒风里遇见那个亮着一点灯光的屋台料亭时,樱井翔简直就像是在迷失的海上看到了救援船支一样。
这种鬼天气,竟然还有人出来做生意。
这种鬼天气,不也还有自己这种出门闲逛的傻瓜么。
人生呐,还不就是身不由己。
樱井把手揣在羽绒服袖子里,走上前去。
“欢迎光临——”
料亭老板背着身在切菜,招呼声在风里听得不太真切。
但是灶台上热着的锅,摆放的锅碗盘碟里冒出的腾腾热气,都让樱井立时感到暖和了三分。
搓着手观察锅里盘中食物的种类,樱井的肚子就差饿得唱几句了。
“老板,有荞麦面吗?”樱井盯着一侧翻滚着的关东煮试着问。
“客人您要什么,就有什么。”老板也不转身,只忙着手上的活计。
要什么就有什么。樱井想。一个屋台,口气倒是不小。就这么点的地方,能变出多少东西来。
“我要寿司的话,您也有吗。”樱井知道自己这话纯属找茬儿。但也很难怪他。在这种初春寒潮里,在家里呆不下去,要跑出来无所适事地在这黑灯瞎火的街上乱晃,身上冻得发抖,肚子里全是无名火,气不顺也实在可以理解。
老板仍然不转身,“有啊。您下单,我现给您握。”
樱井想说你是不是顺口胡说知道这么冷的天我也不可能在个露天的屋台点寿司吃。想想也无谓抬杠,自己心情不好是自己的事。
“就一碗荞麦面。”他朝冰凉的指尖呵着气。
“这位客人看起来有点冷。”老板侧身从旁边开着的热水里拎出一壶酒,放在樱井跟前,转身继续干活,“面好之前,先喝点热好的烧酒吧。”
樱井握了一下酒壶,果然是滚热滚热的。心想这小料亭还真有点自己的门道。倒了酒,一杯且烫且辣地喝下去,感觉心口一热。
“谢谢……”他对老板说。
“不必客气。”老板手底下擀着荞麦面皮,“这么冷的天,给客人准备点热酒只是基本。”
“是啊,这么冷的天。”樱井又再喝一杯进去,手上稍微有了点热乎劲儿。
“客人这语气,听着像是有故事。”荞麦面皮在逐渐擀平擀薄。
“故事?不不,没有什么故事。”樱井再喝下第三杯,“只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而已。”
“莫名其妙?”面皮擀平,老板说:“我在这里一个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听听怪事。客人不介意的话,讲给我听听?”
“哎也谈不上什么怪,只不过是些居家琐事,不是任何有新鲜之处的事情。”樱井空腹喝下三杯酒,周身开始在羽绒底下发起热来。“就我家那个。”
“哦?”老板似乎觉得挺有趣,“你家那个?”
“是啊,我家那个……”
樱井再喝一杯酒,目光迷离地盯着手里的酒壶。
和我家那个在一起是有些年了。
我知道,没有任何一段关系是能永远保持激情的。再喜欢再合得来的人,过了最开始彼此强烈吸引的激情,也总会进入相对平稳的阶段。虽然一开始我的确也曾经想过,如果是这个人,有可能是不同的,是和以往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的。
嘛你要问他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一下子也形容不出来。
当然是好看的。虽然是男人但是可以夸漂亮的那种。但不是因为这个。特别清爽特别开朗,瓦数超标的那种。但也不是因为这个。硬要说的话,没有理由就是理由。可能有很多人比他还好看,更有比他更爽朗的存在,但是,世界上就只有一个他。
我发现自己是这样想的时候,就想,这个人应该是不同的。
总之就是,那种热恋的程度超乎自己的想象,像是每一天都有新的感受,每一天都在谈一段全新的感情。
人要是陷进爱情里有时候那无聊的程度都超乎想象。您知道我们曾经做过多无聊事,没事要试验一下我一口究竟能含进多长的乌冬面。哈哈哈我知道,要外人看来真是恶心。可是我们那叫一个开心,最后我说已经不行了他不相信,一定要我张开嘴给他看,我给他看他才说哦是到极限了……那画面真是,不说了不说了。
通常就是这种无聊的事做着做着就,唉您知道吧。
什么,您问他在那方面到底有多不同——就他那个身材比例吧真的,不不不,后面的我也不好意思说。
哎呀,这酒都喝空一壶了,不不不能再给我了……
那方面,这让我怎么说。就是吧,要是说一夜七次什么的那也有些夸张,我们都是普通人……但一周七天每天都有的时候,是有的。您问累不累,哈哈那肯定也是累的,早上经常爬不起来。可是到了晚上吧,就觉得什么事都不如他来得重要……嗨,看我都说了些什么。
当然也是会吵架的。但是全都记不住。吵过了就忘,下次再吵时想要翻翻旧账都翻不出来。
就这样,这些年,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
我也知道已经很多年了。
不可能还像刚在一起时那么夸张。
一个月有那么两三次也就差不多了。大家都很忙的,对吧。但是最近,就最近,他竟然开始拒绝我了。不不,我知道,拒绝个一两次都很正常,但是三番五次,而且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就不对劲了吧。
我自认我也没有变得很差劲,用不着连碰都不想让我碰一下的模样?
就今天,今天多夸张。已经又是一周没有了,我也就是吃饭的时候稍微暗示了他那么一下,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脚。他也不用,也不用——晚上我准备去洗澡,最近这么冷我们都有习惯泡个澡。我走进去,看见浴缸里放满的水是满满一池子的神秘绿色——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一池子的墨绿色,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吓得我头皮都凛起来了。
我把他叫来让他看,他居然理直气壮地说是他放的。我说你放的什么东西?他说这是入浴剂啊,你不记得了吗,YES or NO?我这才想起来,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逛街时一起买的一种入浴剂。就是那种,应该算是,情趣?就如果当天可以,就在洗澡水里放进粉红色的入浴剂表示YES;如果当天是事务所NG,那就放绿色的,表示NO。当年买的时候真是图好玩,买回来就根本没用过——因为这事根本就不用商量。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居然把这东西翻出来了,还真敢往浴缸里放。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东西了,早过期了吧?也不怕有什么毒把人泡出毛病来?这是在拿我做什么暗黑实验啊。不想要就直说不想要,我也不可能强迫你,用不着这样吧。
我这么说了,他居然还反过来生气了。说什么能不能给他一点尊重和空间,不要把他逼得那么紧,什么什么的。
我一听火也上来了。
你要空间是吧,我给你空间,我走,行吧。
虽说出了门就后悔了,谁想到外面这么冷。
这不是,就走到这里来了。
嗨。
看我,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当什么事,让客人愁成这样。”面片已经在老板手底下切成荞麦面条,“这事啊,一点都不难办。”
“啊?”樱井第二壶酒已经喝得见底,额角发根里有些出汗了,“您说什么。”
“人到中年,床事告急。”老板拎起面条,下到水沸腾着的锅里,“常见。”
“……要说告急也,唉,随便吧。”樱井摆摆手。
面条下到锅里,老板从蓝布围裙的兜里变戏法似地掏出一盒东西,丢到樱井面前。“这个拿去。”
“嗯?这什么……”樱井伸手去翻过那个扑克牌大小的纸盒。
盒子翻过来,樱井吓了一跳。
不大敢相信,又低头定睛再细看看。
竟然还真是——
“您这是……什么呀!”樱井不可置信地盯着盒子上不可描述的画面。
“这是有魔力的扑克牌。”老板背转身煮面。
“魔力……”樱井心想,什么魔力,这就是色情扑克牌好吗。这盒子上印的这张姿势也太清奇了吧,这人类能做得到吗。
“照着这套牌上面的去做,保证什么问题都解决。”
“是吗……”樱井有点不大敢去碰那副牌,还有点哭笑不得。
“你是小瞧这东西了。”老板说着,从锅里捞起荞麦面,盛进碗里,“别小看,神秘的魔力。”
“没有没有。”樱井想自己是醉了,要在这里和这看起来有些疯癫的老板讲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就这上面的这,姿势吧……我也不是什么小年轻了,都这个年纪了,还真不一定做得到。”
“不必担心。”一碗热气腾腾的荞麦面,推到樱井手边。
“吃了这碗面,自然做得到。”
樱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碗面吃完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他只知道,回到家进门时,是相叶雅纪来给他开的门。一边把他往门里拽一边说着这么大冷的天你至于吗,还真跑出去,脸都冻红了。
你在担心吗。樱井问。
废话,能不担心吗手机也不带钥匙也没拿,也不敢出门去找你,万一你回来又进不来门。相叶说着从樱井身上脱下羽绒服。
啪啦。
什么东西从羽绒服兜里掉出来。
相叶弯腰捡起来。
樱井在七分醉意里猛然醒过神来,大惊失色地想要去把那盒东西抢过来。
相叶边躲开他边翻开盒盖,争抢中盒子里的牌哗啦啦掉了一地。
两双眼睛看过去。
一地不可描述的扎眼画面。
面面相觑。
樱井僵在当场,相叶盯了一会儿,问他:这是你买回来的?
不不不不是,真不是我买的,这什么东西这。
什么东西得问你啊,从你兜里掉出来的。
我真不知——
樱井慌得感觉脑袋要炸开,心想不知相叶要怎么看自己,人到中年了这么不正经。却看见相叶蹲下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一地的牌面,从里面拣出了几张。
有意思。相叶站起来,把几张牌的背面朝樱井扇面形展开,你抽一张啊?你抽中哪张咱们就做哪张。
?
樱井觉得自己脸上一定是浮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回事。明明之前倒了个满缸满池的墨绿色事务所NG,这会儿竟然目露桃花似地挑逗了起来?这副看起来无比简陋的色情扑克牌真有魔力?
抽不抽啊。相叶催促。过时不候啊。
抽抽抽。
樱井慌忙伸手。
来,来不及多想了。
做吧,只管做!
第一张抽出来的,竟然是靠墙后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什么魔力。樱井心想。
这是他们第一次时的姿势。
那时他们还年轻,几乎不太懂什么。只知道喜欢对方,很喜欢,喜欢到只想要和对方干一场。开了酒店的房间竟然迫不及待到没有上床就靠在墙上做了。是充满莽撞和摸索的,也实在难说是有什么技巧可言的,但那时的烈度有多上头,还像是历历在目。
樱井再次把相叶按在墙上贴在他身后时,竟然恍恍惚惚感到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知道本该有非常到位的扩张,该有必要的润滑,但却全都故意没有做。只有那种贪婪啃咬对方肩头的前戏,以及不能再等略显粗暴的顶入。
很久没感受过的撕裂中的痛,伴随的呻吟,喘息,汗如雨下,都像是复刻一般上演。
单纯渴望对方身体的欲望。
是很快就射了。
很简单粗暴的。
但就是——真的很爽。
小翔……
相叶趴在墙上,喘着气说:
还想,再抽一张吗?
第二张是侧入。
怎么,好像越发不出奇了。
也是刚才站着做得膝盖发软,该回床上去。
这是他们刚刚在一起那时,相叶曾经很喜欢的一个体位——樱井也记得很清楚。他挺能理解的。这个体位对腰的压力比较小,也没那么强烈的羞耻感,更可以说是——还很有那么一些温柔。
相叶可以枕着樱井的手臂,肩胛骨可以贴在他的胸口,迎接他的进入。
这种顶入当然要是要柔和得多也深情得多。
相叶腰臀之间的那个弧线弯,会让樱井一下子就动情,然后即使是到忘情处顶送得用力,也是两个身体之间彼此牵就迎合,有来有往的互相顶撞。
这时身体之间已经变得很潮热。胸口的汗被肩胛骨的突出划来拨去,书写着无声的絮语。粘腻过喉咙里的呻吟,还有那些已经不必非要出口的喜欢。
樱井探身,掰过相叶的脸,吻下去。
两头的滚热。
可能会略显温吞地很多个回合。
唇间唔唔嗯嗯的,都是逐渐散落在快感里的意识。
是深情占有的倾泻而出。
樱井最后轻咬在相叶的耳廓上。
真是一种美好的做法。
如果不是相叶说出那句要不要再抽第三张?樱井一定已经睡着了。
还抽?
怎么,你是不想,还是不能。
你以为我能在这上面认输吗。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第三张牌是骑乘。
好吧虽然也没什么出奇,但樱井承认,这是他很喜欢的一个体位。要是问为什么,竟然有一点是因为——这样很省力。不不,这绝对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这个体位可以一览无余地观赏相叶的身体——和表情。
想要吗,想要就上来自己动——这样的台词,曾经在无数的夜晚上演。
樱井其实并没有对自己的能力妄自托大过,只不过这种体位,他可是还借助着地心引力的加持呢。骑在身上的相叶每一上一下一回,都有地心引力让他坐下来包裹得更深,或者说,更对位置。
超越亚洲人极限的鼻梁,仰起头时会变成心形的喉结,平直肩膀上的烟花胎记,以及巧克力般分明的腹肌,清晰得缺失真实感的人鱼线……全景无遮挡。
一进一出的每一个画面,也一帧不漏。
汗滴一路滑,一路积水般漾在胯下腿间。
起落贴合,声音粘腻。
这种水准,根本没有一部GV比得上。
当然舍不得结束。
事实也是,刚刚已经两次,樱井是真有些射不出了。
雅纪……
怎么,这些天欠你的,还没还清呢。这就不行了?
欠我的……
你以为你想,我就不想吗。
那你是……
我只是过完年发现自己胖了两公斤,不想让你看见……
什么?
我想这是不是人到中年开始发胖了,不想让你看见我会变老。
啊?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身材变形,然后嫌弃。
你是不是疯了。听听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疯话。
我知道也许是有点疯,其实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胖两公斤又能说明什么问题。但就是……
你知道我一直都觉得你有点太瘦吗?说什么嫌你胖?
你明明就一直会在做的时候说……这样的身材很完美。
我那是……不是,你就因为这个,这么长时间不肯做,就因为这个?
我本来是想着,试着减减,看看能不能把这两公斤减下来。减下来再做……但就是无论怎么锻炼都不见数字降啊!
简直……我连荒唐都说不出……我都还没怕你嫌我老。
你不老啊,你一直就……反正很行就对了。
说得好像你有对比似的,你知道和别人比这算不算行。
别人行不行和我有什么关系。
……等等,那你今天怎么又,忽然同意了?
因为啊。我发现,其实呢,是咱家的秤坏了。
啊?
你还记得之前,我有次拿快递没拿住一下脱手,箱子砸在秤上。其实那时就已经被砸坏了。
啊……是买了一堆什么材料用具的那次。
对,那个箱子很重的,里面全都是擀面仗啊菜板啊菜刀啊什么的,砸一下那秤哪里禁得住。
对了,你说要做……荞麦面来着。
“吃了这碗面,自然做得到。”
樱井是抬头微笑向那料亭老板致意来着。
老板也终于转过身朝他笑笑。
那张脸……
那张脸分明是——
相叶雅纪。
樱井一个抽气,猛地坐起身。
“小翔?”旁边的相叶跟着坐起来,“醒了?怎么样,好些了吗?”
“醒了?”樱井扶一扶额头,全是冷汗,“我怎么了,吗?”
“唉,怪我,都怪我。”相叶扶着他的肩。
“怪你?”樱井看他,“怪你什么?”
“都怪我,非要用那个多少年前买的入浴剂,我是贪好玩儿……不该不听你的,那东西肯定是过期了。”
“入浴……”
“是我非说不要紧就试试这还有什么过不过期的,你就还是硬着头皮进去泡澡了。”
“所以……”
“你泡了好久都没有出来,我觉得不对劲进去看你,发现你整个人都已经浸到水里去了……幸亏脸还露在水面上。吓死我了!赶紧把你拖出来,给你冲洗干净背回床上……你就一直昏睡到现在。”
“我没出去过?”
“出去?去哪啊,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你。”
樱井想起来了。
那个墨绿色的,乱七八糟的不知多少年前的情趣入浴剂。他就知道肯定是有问题的。拗不过相叶一脸孩子似的顽皮,泡下去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了。热气蒸一蒸,他就逐渐什么也不记得了。
真是绝了。
这算是什么荒唐的意外中毒事件。
“我说……”樱井用手搓搓脸,“你这是不是有心谋杀亲夫。”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有这么严重!我真的——”
“这种情况下你不应该叫救护车吗?”
“我本来想打的,但我看你呼吸一直是规律的,也没有其他不良反应,就是有点发热,好像是有些发烧。所以给你喂了退烧药,观察着看看你会不会退烧,要是还不好我就真的叫救护车了。”
“就算你是不想跟我做,用那个入浴剂来玩事务所NG……也不用下这种狠手?”樱井玩笑道。
“我没有不想做,我只是……”相叶嘟囔着。
“你是觉得过完年自己长胖了,是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的一切。”
“啊?不是,我胖了两公斤,怎么减都减不下来……你怎么知道的,你别吓我?”
“我吓你干嘛,我还要告诉你,不用再减了。”
“为什么?”
“你没有胖,是秤坏了。”
“咦?”
“还有,我想,我应该也不是入浴剂中毒。我应该只是最近加班太过,过度疲劳有些发烧,在浴缸里泡一泡就有点体力不支了而已。”
“咦?”
“对,所以别在那里瞎担心了。”
“真的吗。”
“真的。”
“那——”
相叶翻个身,跨坐在樱井身上。
“这些日子欠你的,要不要还给你?”
樱井第二天早上真是差点爬不起来。
他已经有些搞不清楚一晚上到底做了多少次了。
应该是生了点病,接着就做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梦。梦到那些寒风里发抖的情景,应该就是因为发烧的恶寒,才一直感觉到冷。所以也才会梦到那个屋台料亭,想要吃热的东西,想要暖和过来。竟然就这样,退了烧还真的和相叶纠缠了不知几个回合,他也是服了自己。
看看还在熟睡的相叶,蹑手蹑脚地起床。
看来,他还不算太老。
有点得意地起来洗漱收拾,叼片面包,准备去上班。
羽绒服穿在身上,钥匙碟里拎起钥匙揣进兜里。
樱井顿了一下。
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掏出来。
是一副扑克牌。
完
218日合并情人节共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