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上記の広告は3ヶ月以上新規記事投稿のないブログに表示されています。新しい記事を書く事で広告が消えます。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王子曾经拥有过人生最灿烂的春天。
他有自己的王国,土地,人民,爱戴他的元老能臣,以及永远美丽温柔的公主。
他年轻强壮,眉目清朗,黑发在无垠空旷的中世纪平原上如曜石般流淌光泽。
他的佩剑是用最锋利的精铁炼成的,握在手上时剑锋凛冽刃音蜂鸣,似乎连迎面而来的风都能被割裂。
他意气风发,令人心驰神往。
直到人生的凛冬毫无预警地降临。
始于临国突然的入侵,乱于多国摩擦的混战,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彻底摧毁了王子曾经拥有的一切。
取下精美的佩剑,执起沉重的长予,脱下曾经的华服,穿戴通身黑色的铠甲。
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自己的人民,王子跨马领军,在硝烟战火中血污了曾经洁净无瑕的脸。
然而。
在周身熊熊燃烧的冲天烈焰中,他躺在被血染成绛色的地面,仰头看天空沉重云层的缝隙里透下重重金光。
“你败了。”
“——王子。”
带着百合香气的女声,在即将降临的死亡之吻前,他挣扎着最后的气息,不肯就这样就范。
“……不。”
他手掌抓住身下一团腥湿的泥土,想要用力撑着矛杆支起身体,却还没等战甲离开地面,就再次重重跌入身下混着血的泥泞中。
“还……没有输。”
王子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处漏着风淌着血的剧痛都清楚告知着他这一点。但其实他不是怕死。与其说他是不想死,不如说他更是不想输。
“我们来做个交易。”
那时站在他面前的女武神的居高临下,永远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接受了与女武神的约定,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这样他就还没有输。他还没输的一天,他的国家就还有重建的可能,他的一切就都还在那遥远的约定里存活着。
他的黑色铠甲粘连在模糊的血肉之上,一寸寸咬噬过身体骨骼,从身后的肩胛骨里抽枝发芽,化为渐伸渐长的犀利龙翼。他的双眼流进浓稠血浆,浸染过瞳孔深处,再张开时已是一对细长红目。他脸颊上的每一道伤痕,都从外翻的伤口内翻出粗砺的鳞甲,黑色雪片般覆满了曾经的洁净无瑕意气风发。
王子化身为龙,于群山之巅,于烈焰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时有转,而时间无涯。
如果有一天,也有一个人类。
愿意为了你,跨越面前这片只有不会恐惧的人才能跨越的烈焰。
如果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想要拥有你,愿意带你走。
百年又百年的沉睡间,他其实从未相信过那个人类会出现。
那时他早已不是年少不更事的王子,而是一个年过数百的老人。即使岁月不过如山巅来来去去的清风浮云,于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他已经不再相信神话——即使自己分明就是一个神话。
他怀抱着属于约定里的那些诺言,并不想劝慰自己那些终有一日终会兑现。
他潜身于龙,也偶尔会不再记得自己曾经为人。
直到那一天。
天边的青云里翻滚着潜藏下压的预言。
终年不熄的烈焰之中,闪现出一张脸庞。
那是一幅如同神谕般的画面。
黑发。
黑眼睛。
从几百年又几百年不曾熄灭的烈焰中浮现,如神降世般地踏焰而出,周身燃烧着凤凰涅槃的重生之火。
是他。
是他了。
他披荆斩棘,因为他手持利剑。
他走过风雪,因为他所向披靡。
他翻越高山,因为他无所畏惧。
最后。
他穿越熊熊燃烧的烈焰,终于来到他面前。
王子在那一刻想起了自己过去千年间的种种所有。
他张开翅膀,竟感受到自身后传来的剧痛,像是当年人类那脆弱肩胛骨要承受长出一对龙翼时的天崩地裂。
那一刻他想起了自己是一位王子。
曾经是。
然而他是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破焰而出踏焰而来的那个人类,那个小小的人类骑士,已经毫不犹疑地赋予了他身份。
跟我走。
做我的龙。
只属于我的龙。
——翔。
那一刻,王子再次相信了神话。
所以他也再次想起了关于那个约定剩下的另一半。
愿意为你背叛世界。
愿意为你洒下鲜血。
愿意为你付出生命。
那么,你身上的诅咒就会解除。
我们的誓约也会兑现。
不会飞的龙实际上也不能算是一种测试。
只是起飞的时刻还没有到来。
什么时候才是起飞的时刻,那是由神说了算的事。
在那之前,不过只是王子和骑士一段日常相处的普通时光而已。不,那说到底只不过是龙与少年不值一提的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充斥着果子,青草,以及奇怪的香菜的味道,缠绕在一前一后,一小一大的脚印里。
“后来呢?”
“后来?”
后来,龙被骑士的族人和军队抓走了。被绑在火刑架上,准备烧死他。被家人绑住关起来的骑士从家里逃出来,带着他的剑,跳上了火刑台,挡在了他的龙身前。
年轻的骑士知道自己并没有胜算。
当那支箭穿过他的身体,刺透血肉之躯的箭尖停在龙的眼前,有温热鲜血溅进了红色的龙目,在瞳孔深处引燃了冰封千年的炽焰。
束缚在王子身上近千年的诅咒在焰心中腾空碎裂化为灰烬。
——飞吧。
——飞,小翔。
“后来呢?”
“后来么——”
“后来怎么样,骑士死掉了吗?”
“那当然是……”
“龙呢,龙变回王子了吗?”
“嗯,这个嘛……”
“到底怎么样嘛!”
“今天时间已经很晚啦,后来的故事下次有机会再讲吧。”
“诶——怎么这样——”
“都赶紧回家去,妈妈要担心你们了。”
“哦……”
“大家记得,五天后我们还在这里集合,一起去寻找你们每个人的龙。”
“是——”
黑发,黑眼睛,在青翠草坡上转身,看到正顺着山路走上来的人。
“把孩子们送走了?”
“你怎么会来?”
“你这么晚不回,我不放心。”
“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是他们又缠着我讲故事,不知不觉都这个时间了。
“又是那些怎么讲都不会厌的老故事,孩子们真的都听不烦的吗。”
“谁说不是呢,反反复复也只能讲到同样的地方……主要是后面的故事又不可能讲给他们听……”
“……嗯,是个难题。”
“你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嗯?我有什么表情吗?”
“……算了,没事。你赶紧跟我回去,怎么能就这样一个人走过来。”
“怎么不能。”
“你现在已经是——”
“是什么。”
“一国之君了,不能还这么随随便便。”
“什么一国之君。”
“这么大个国家还指望着你,你可别不认啊。”
“国家再大,对你来说,我也永远只有一个名字。”
“……”
好几年过去,Masaki像是还没能完全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他曾经的那头龙的事实。黑色龙鳞化为黑色头发,红色龙目沉静成墨色深泉——活生生的,意气风发的,令人心驰神往的,王子——不,是王。
“其实,你讲给我的故事——是真的吗?”
“怎么说呢,如你所见。”
“我只是……”
“你只是至今还不能相信,自己亲手杀死了一头龙吗。”
“我没有,那并不是——”
“别,别急着否认。”
“我其实一直想问……”
“想问什么就问。”
“你以后……就再也不会变回——龙了,对吗?”
“怎么。听这个话音,你有些怀念它吗?”
“……”
Masaki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在蓝宝石铺满的夜空下,在碎钻粉雪飘摇的星辰里,他永远地和自己的龙告别了。因为他理应已经在那时死过一回。那时真实的下坠和虚无的漂浮,都让他以为自己即将去往下一站的另一处所在。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在凛冽的山石上,在流淌的云层里,在天边刚刚升起的金光中,他与他的龙——应该说,是他的小翔——再一次相遇了。
深红色瞳孔倒映着灿金色的太阳轮廓,瞳孔的主人挑了挑眉梢,眼眸幽深,仿佛盘踞着千年不散的星云。
他在那瞳孔中找到了自己,活生生的,真实的自己。
他们赤裸相对,如同初生到这个世界,并不需要任何掩饰和回避。
那感受如此真切,真切到他身上每一处已经愈合的伤口都像是要重新撕裂开,冲撞着他的五脏六腑。
死而复生。
无法置信,但在他的身上真实上演了。
“是我。”
是他。
没有任何证据,但Masaki却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如神降世般的男人,就是曾经与他日夜相伴的那头龙。
“是你……”Masaki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真的是你吗?”
“是我。”男人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真的是我。”
“你,那你……小翔,它……”
Masaki没办法把自己想说的话组织成语句,但那个人却听得懂。
“它死了。”他说:“那头龙,被你杀死了。”
“我为了它可以连命都不要……”
“所以,它也把命还给你了。”
Masaki不知道自己对那头龙做了什么,但他记得唇间血的醇厚炽烈。他还想要弄清楚眼前这个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但事实上他对那些撕裂进入和充满全部都记得。
因此他对这些话并非是完全不能理解。
只是云流风起,曜石般的黑发在山巅编织着所有过往的梦和记忆,他需要一些时间,将前世今生连结起来。
那之后,风流云散,一个活在契约里千年的国家重生了。
“都这么多年了,还没能完全接受我吗。”
Masaki看看走在他身边的人,脚下脚伐轻盈,再也没有了过往记忆里震颤石板路的笨重。可不是吗,这是已经为王的王子,这是已经重建一国的君主,这再也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我知道,对你来说,我是一个需要重新认识的陌生人。”
不,其实并不是这样。Masaki想说。不是的,我知道是你,我第一眼就知道是你,虽然龙和王子之间相差了一个世界那么遥远,但我就是认得出。
“你知道吗——你再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Masaki停下了脚步。
“怎么?”一国之君也停下来。
“你原本……并不是叫那个名字的。”
“……”
“对吗,你以前一定有自己的名字的。”Masaki低下头,“我那只不过是……反正,不值一提。”
“你还记得吗。”一国之君转过身,站在Masaki跟前,“第一次见我的时候。”
“那当然……”Masaki不愿直视他的眼睛。
“你知道吗,没有当时你给我的那个名字——我既不会有以前,更不会有以后。”
“……”
“叫我的名字,好吗。”
“……”
“……”
山间的对视,在爬上坡来的月光里沉静流淌,像很多年前一起走过的山路,共同经历的劫难,以及无数不必言说的信任、依赖和命中注定。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Masaki鼓起勇气。
“你尽管说。”一国之君温柔以对。
“能不能告诉我,那一天,你说我把龙杀了的那一天,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如今已经成为一军统率的将领,说出这些话时就像变回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年轻骑士。甚至再往前看一些,他就像是周身还燃着烈焰的那个少年。
“……”如今已经成为一国之君的王,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几年来的隐忍克制,伸手揽过了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身体,感受着他身上仍然蓬勃鲜活如初的生命力。“叫我的名字,就现在。”
“你还没有告诉我?君无戏言——等等!小翔……”
被堵住了嘴的抗议没能完成。
一个温柔的,郑重的,深情的吻,结束了这段充满试探的对话,开启了缠绵悱恻风月无边的夜晚。
——从前,有一位王子叫翔。他与神定下了契约,潜身于龙,在烈焰包围的山巅沉睡了千年,直到能够攀上山巅、跨过烈焰的人出现,他才能够醒来。
——你说,有人把他救出来了吗。
——有啊。
——是吗,是谁啊?
——是龙的骑士。
——谁?
——是王的男人。
与其说给你听,不如做给你看。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也只有你一个人能做到。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