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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8

电饭锅藏尸事件

 

走下海岸堤坝时,相叶收起了伞。

弯腰钻过警戒线。

他脸色铁青,雨顺着脸颊滑进领口。

“他怎么来了……”

“谁,谁叫他来的。”

“没有啊……”

分开左右私语的人,相叶径直走到岸边。

正在退潮的海水一层层扫过半埋在沙滩里的电饭锅。

相叶只看了一眼。

睫毛上的雨滴抖落,长柄透明伞的伞尖淅沥不停。

“那个——”有人过来轻推他,想要让他退离这个现场,“这里没有你们课的事,你回避一下……”

相叶一甩胳膊。

“是它。”他不眨眼,雨滴还是一直从睫毛上落下来,“十九年前就是它。”

“一切还没有定论,这里现场搜证还没有结束,你不要在这里乱说——”

“我没有乱说。”相叶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声音也在冷雨里几乎听不出起伏,“这就是十九年前那款电饭锅,我不会看错。这个牌子已经停产很多年了,只有十九年前的犯人还可能用它连环作案。”

“这也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这不是巧合。”相叶攥紧伞柄,每一根头发都已经湿透。“我感觉得很清楚,就是它。”

“……”

“到底谁泄露的消息,赶紧把他带走……”

“你们没有一个人比我更清楚当年的案情细节。”相叶定在原地,盯着敞开盖子的电饭锅,气管里灌满湿凉,“这十九年来,它没有一时一刻离开过我。”

“无论是不是,已经十九年了,你现在不方便再涉入这个案子——”

仍然有人拽住相叶的胳膊想要把他拖走。

“都别碰我!”

相叶低吼。

“你们当时就是这么拦我的,你们当时就是……要是当初我没有任由你们胡来,要是当时我坚持去阻止了他……要是!”

雨滴从相叶的全身抖落。

让他看来像一棵在风雨中飘摇的树。

 

 

要是二十年前他们并没有在电梯里相遇。

要是自己没有从看到那把探进电梯的透明伞开始就对他感到好奇。要是他鼓鼓囊囊的背包没有蹭过自己的胳膊。要是他们没有伸手去按同一层的按钮。要是自己没有在他转过脸时被那层还流露浅金的发丝一时迷了神。

要是他们没有很快发现彼此是同一期的警校生,又接着被分在了同一课里。

要是他们不是第一次出任务就莫名自然组成了对搭档。

要是自己没有在看到他掏出一本《论语》小声念叨子不语怪力乱神时已经莫名心动。

要是他们没有被无聊的同期生骗到自杀森林里直到天黑还没能返程,要是自己没有慌张到说看到了魔界打开的门,要是他没有因此把车撞到了树上。

要是他们没有约了一起去练拳,没有因为都那么不服输而打到彼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要是自己没有在洗澡换衣服时去偷偷看他。

要是自己没有在执行任务时忘记了守则安危一路追逃到掉进湖里,要是他没有紧跟在身后毫不犹豫地护住他一起跌进水里。

要是他们没有在探讨密室诡计的可行性时争上了头而决定去他家实践验证一下。

要是。

震惊全国的电饭锅藏尸事件从没有发生过。

 

 

“听说了吗,电饭锅藏尸?”

相叶一脸兴奋地对手里正攥着一个饭团在翻报纸的樱井这样说时,樱井嘴里的饭粒险些喷在报纸上。

“你能不能……唔嗯。”樱井捂一捂嘴,“不要在人吃饭的时候说这个?”

“你还没习惯啊,都看过多少现场了。”相叶拉一把椅子过来,反骑在椅子上,手搭住椅背边凑到樱井身边,“听说发现第二个锅了,已经可以确定锅里的尸块和之前发现的尸块属于同一受害人……”

“嗯咳!”樱井把吃了一半的饭团攥巴攥巴,胡乱裹回塑料包装里,“我也看出来了,你是存心不准备让我吃了。”

“你不吃了吗,那给我?”

“啊?”

“别浪费嘛,我吃。”

从樱井手里把饭团接过来,相叶吃得津津有味。

“你别这么热衷,我感觉,这个案子的犯人绝不简单。”樱井看着他说:“不仅是有计划地实施分尸抛尸,而且让这些锅被发现的顺序很可能也都是安排好的。这样的手法很可能高智商变态杀手——”

“那肯定不简单,简单了还有什么意思。”相叶边嚼边说:“我想主动申请去参加搜寻接下来的锅呢。”

“你别乱来行不行……”樱井说:“不知道什么叫危险的么。”

“当警察哪有不危险的。”相叶把饭团全塞进嘴里,“我不怕。”

樱井轻叹口气。

“那我也去。”

“唔?”

“我也去。”

“咦……你这是在担心我嘛?”相叶眨眨眼。

“我担心你有用吗。”樱井按下他的头,“你自己知道怕才行。”

“我知道的啊,上次在树海里看到树墩上那个出租车司机我就怕得不行……”

“你还要再提那事儿是吗?还提?”

“哈哈哈你不是说世上没有那些东西吗,怕什么……”

 

 

要是那时候他就知道怕。

 

 

第三个电饭锅不是被发现的。

是接到了号称来自犯人的预告。

各部门人马按照预告里指明的海域范围准备开始搜寻时,海面上空忽然风起云涌,云团卷着细密大雨翻涌而来,让由于水域深度已经显得十分艰难的搜寻局面变得更加严峻。

随队而来的相叶一早申请过要参加下水搜寻,很早就换好了装备轮流下水。第一次下潜上浮之后,相叶在爬上船时手开始发抖。

“怎么了。”樱井凑上前蹲在他身边。“潜得太深不舒服么。”

相叶摇头。

“那怎么了,你手在抖。”樱井扶在他手上。

“我感觉……不大好。”

“不大好?”

“真的可能……像你说的,有点危险。”

“都这时候了你说这些……”

两人说到一半,另一边上浮有了新发现。

“看到了——好像卡在礁石里——”

“再换一个人下来协助一下——”

“好,那个谁,相叶——可以了吗?”

相叶起身想要应声,被樱井按了回去。

“我去。”他说。

“樱井?相叶怎么了。”

“没事,他以前出任务落过水,这会儿状态可能不太好。”樱井简单地说:“我去。”

“你别……”相叶在身后拽住了他的手腕。

樱井回头看他,“没事,放心,我水性好得很。”

“不是,是真的……有问题。”相叶紧握住他的手,“我感觉得到。”

“那樱井,动作快一点,这海面情况看着越发恶劣了,抓紧时间。”

“是。”樱井应道,伸手轻拨开相叶的手,“没事,你放心。”

相叶手上还在轻微发抖,樱井一拨,他也就放了手。

直到樱井准备下潜,相叶的心跳时快时慢,像是供血不足般地手脚冰凉。

“我觉得不行。”相叶忽然说:“我建议应该暂停这次搜寻。”

“说什么呢。”

“真的不行,这下面有问题。”相叶的心剧烈跳着,让他的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能再贸然下潜了。”

“有什么问题?”

“就是……”相叶说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他只是有一种强大的预感,卡在海底的这个电饭锅正散发出强烈的厄灾气息,那种极度危险的气场让整片海域都让他感到窒息。“就是种直觉。很危险,真的很危险。”

“混蛋,这是在查案!你以为搞什么灵媒节目吗?”

“不是的——”

“下水!”

“不行——”

樱井下潜之前,背朝相叶用食指中指比了个敬礼的动作。

海平面的尽头落下了一道枝型闪电。

相叶奔到船舷边。

“不是你们听我说,真的不行,快让他上来——”

“都已经找到了,很快的事。”

“你们相信我!”

“别在这里胡闹了!”

“我——”相叶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快要裂开了,“那你们都让开,让我下去。”

“你闹够了没有,发什么疯——”

有人按住相叶的肩,他想要挣开。

轰——

像是那道枝型闪电的雷声终于赶到一般。

一声巨响。

海面被掀起一道猛浪,船身被推得剧烈晃动,所有人都跌在甲板上。

相叶永远记得那个场面。

 

 

海面上像绽开了一朵妖冶的花,爆烈的碎浪在大雨中翻涌出层叠漾开的花瓣,艳丽的鲜红填色游戏般一笔笔涂满了整朵花。

 

“十九年了。”

落在相叶身上的雨像是从十九年前穿越而来,每一滴都以相同程度的锥心刺骨钻进身体里。

“樱井已经殉职十九年了,你还没能接受吗?”

“你们不配提他的名字。”

相叶攥紧樱井留下的那把长柄透明雨伞,像是十九年来唯一能够证明时间曾经走过的陀螺。

“十九年了,他再也没能长大,你们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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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樱井相叶两家是多年世交,到了这一代,在樱井家先有了长子的同年,相叶家夫人也生下一个男孩,自此两家关系更为近密。又过了两年,两家夫人几乎同时有喜,身怀六甲时便指腹为婚,定下了娃娃亲。两家夫人的肚子也没有辜负期待,樱井家次子出生后几天,相叶家长女也顺利降生。

正值欢喜时刻,樱井家忽然接到调令,举家迁往京城。

此后山长水远,两家一别就是十五载光阴。虽山水相隔,但不断联络。十五年间,两家儿女虽再未相见,婚约不毁。

转眼两家儿女已到了婚嫁年龄,樱井家儿子长成一表人才,风采京城皆知;相叶家女儿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貌远近闻名。当年的指腹为婚可谓美事一桩。正当两家人准备履行婚约时,樱井家的次子却忽然生了一场病。这场病起得突然,来势也猛,一时之间竟成了卧病不起。

樱井公一筹莫展,对夫人道:现今修儿如此,成婚之事是否暂缓?夫人听后不允,道:如今修儿有病,只是暂时,病总会医好,成亲乃大事,岂能耽搁。樱井公道:可万一孩子病有差池,女方嫁过来可能就要守寡,岂非对不住相叶家的女儿。夫人道:能趁成亲冲冲喜,孩子的病说不定当下就好了也未可知,到时就像没事发生,怎就能说坑了人家女儿。樱井公无法,几分忧虑又是几分侥幸,也只得由了夫人去主事。

这边樱井家瞒住次子生病的消息,一切如常准备迎亲之事。奈何天下无不透风之墙,樱井家有个常年屋内服侍的婆母,与相叶家的家丁是多年旧识,十五年间山长水远书信联系未断。此次准新郎忽然起病卧床,此婆母打量情况可能不好,于是便修了书信递给相叶家的旧识,说明了如此这般的情况。

相叶家的家丁是多年忠仆,一看此信非同小可,立刻告知与主母。

相叶夫人听闻事由当下火冒三丈。如此多年世交,竟然隐瞒孩子生病,诓骗我女嫁过去冲喜,真是岂有此理。可恼火归恼火,事无实据,两家交情摆在这里,婚约也是早定之事,现今无缘无故,不可能自家忽然开口悔婚,不仅师出无名,更易坏了女儿名声。她当然一早听闻樱井家次子生得一表人才,门当户对各种匹配,若只因自己怀疑无端毁了一桩好姻缘,倒反而耽误了女儿。有何两全之策,既保了姻缘,又不会送女儿去守活寡,思来想去,心里下了决定。

 

 

不久后,樱井相叶两家儿女婚事如期举行。

成亲当日,相叶家的送亲队伍已是经过了月余的舟车奔波,花轿进城时,远街近邻都过来想要看看这传闻中美貌惊人的新娘子。

樱井家的新郎倌坐在马上,亲自将花轿迎进城来,一路行往自家宅邸。

围观街坊见那马上少年英姿勃发,眉目俊朗,无不赞叹樱井家的这位新郎果然名不虚传,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只有那马上少年,表面春风实际却暗自叫苦——母亲怎能这般糊涂,强迫自己做此等荒唐之事,竟让自己代替卧病在床的弟弟成亲——儿啊,你就应了为母这一回,你弟弟婚姻大事要紧,他一时虚弱起不得床,你不过是代行一个成亲仪式,如此既能保全你弟姻缘,更说不定能救他一命,还成就了两家的交情颜面,你竟忍心拒绝?

樱井家的长子翔,心里抱怨母亲荒唐,又无论如何无法忤逆母亲。如此这般,竟代弟成亲,上了这迎亲的马。偷望身边花轿,早听闻自己这弟妹是天仙般人物,只望自己这般荒唐不会冲突造次了女儿人家。

一路诸多思绪,迎亲队伍已进自家府邸。

这位代弟成亲的新郎站在厅堂里等媒人与乳母引新娘过来拜堂。新娘迈过火盆进得厅堂时,翔在心下寻思,这位弟妹竟生得如此高挑,看脚步行走也是利落生风,看来人不仅生得貌美,身姿体格也是极佳的,不禁替弟弟欢喜。只要弟弟能好起来,这真是一对璧人。

一对新人在高堂前站定,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一番哄闹,送入洞房。

代弟成亲的新郎心里发虚,直耗到夜入三更不得再拖,见那新娘坐在床边,新婚之夜无人理睬着实可怜,才执起秤杆去掀新娘的盖头。

盖头掀起,翔手上的秤杆一抖。他一早听闻这位弟妹生得貌美,但却未曾想过会是这般摄人心魄的容颜。不仅有女儿家的清秀,眉目间更存几分飒爽英气,让那美丽一点不如一般女儿家的软腻瑟缩,愈显清丽脱俗娇媚欲滴。

世间竟有如此女子。

新娘眉睫轻眨时,明明是代弟成亲的新郎却已怦然心动不可收拾。他知这是万万不可,却还是难以自抑地动了少年春情。

不可。千个万个不可。此等大错万不可铸。

春情勃发拨乱心弦的少年一时慌了神,想要赶紧退开远离弟媳,却是越急越慌越乱,脚下踩在新娘裙边,一个打滑扑倒在新娘身上。

被扑倒在床上的新娘吓得不轻,一时僵住动弹不得。

我并非,并非有意无礼……翔已是慌了手脚,想要当即从新娘身上爬起来,手却无所适从无处着力,不知当摸哪里才是。

当下已清楚感知到少年春情的勃起,被压在床上的新娘此刻才真是慌了神。想要说不可,却开不得口,万般无奈,抬手挡在新郎肩头,意欲推抵。

翔是正当干柴烈火的年纪,别说曾被女子碰过,就是多看几眼也是非礼勿视。如今被这天仙般的人推抵在胸口,只当是少女羞涩,更闻得阵阵青春体香,登时烈火爆燃般起了火星子,疯了般地要烧起来。

新娘被压得着急,于情于礼又都反抗不得,情急间气息急促,娇喘起来。

翔被这从未体尝过的青春躯体撩拨得理智溃散,一时间迷了心窍,竟伸手去扯新娘腰间裙带。新娘仍意欲抵抗,却是扭捏越发似是半推半就。

一片混乱之间,翔手掌间触摸到了不可思议之物。

他似晴天惊雷般僵住,自刚刚起并不敢正视身下新娘的脸,此刻却万般讶异地瞪视:你是……

那新娘万般羞赧无地自容,只恨不能当场钻入地缝再不见人。

你是……男子?

听闻身上夫君这般质问,这位新娘真是悔不当初,怎地就能一时糊涂答应了母亲的恳求——儿啊,如今你妹有难,你无论如何要负起为兄的责任。你就扮作女儿家代妹过去成亲,试探一下你妹夫是否真的卧病在床骗亲冲喜。尽可放心,你生得清秀,打扮一下绝不会有人起疑。如若对方真是病重,你当下毁了婚约回来,也是他人不义在先,我们并无失礼于人之处;如若对方一切无事,那也好办,你自可先搪塞过成亲之夜,翌日就找机会回府,把你妹妹换回去,到时就说女儿家第一次离家成亲当夜思家过甚惊惧异常跑了回来。虽有失礼之处但以两家的交情我亲自过去赔个不是也就是了。如此既保住妹妹的姻缘,又保全了两家颜面,母亲没要求过你什么,只央求你这一件,为了妹妹终身大事,竟不成吗?

娘啊,这哪里能是“自可搪塞一切好办”?这是以纸包火反引火上身,终恐怕要鸡飞蛋打两落空啊。

话说这相叶家的长子雅纪,自幼眉清目秀,能被扮作妹妹而不被媒人察觉,可想模样之标致。送亲路上他一路为母亲荒唐举动郁闷,进得城时听到周遭人群噪动,知是新郎倌迎亲来了,便也怀揣对这传闻中从未得见的妹夫的好奇,偷着从轿内挑起轿帘暗中观察马上的少年。赶上成亲那日万里无云,日光洒在少年挺拔脊梁,肩披红绸如红玉般水亮耀目。

雅纪当下竟一时失了神,暗想天下竟有这般神仙人物,这要娶了妹妹当真是一段金玉良缘,心下又是欢喜又是复杂。喜自家妹妹有这般好归宿,忧母亲听信传言做出此等滑天下之大稽之事,陷自己于不义境地,怎对得起人家这样好的儿郎。再待到拜堂成亲送入洞房,哪里寻得到什么“自可脱身”的机会,在婚床上如坐针毡就到了后半夜。

相叶家的长子,此刻真正领悟了什么叫如火烤油煎,如百蚁噬心。如今自己这妹夫要行周公之礼那也是顺理成章之事,身为新娘如何能推抵拒绝,几番推抵,自己竟也开始小腹发热额尖冒汗。这还谈什么找机会脱身,不失身就很不错?

妹夫可否听我一言……

雅纪甫一开口,翔已煞然变了脸色。

你果然是男儿身?

我不是……妹夫听我细言。事情是这样的……

听罢雅纪前因后果如此那般的讲述,翔一时也是哭笑不得。若要怨相叶家夫人糊涂,竟也无甚立场,毕竟要论荒唐自家母亲也未必能比人家强到哪去。事已至此,两家交情在此,只能说是半斤八两五十笑百,谁也别说谁了。

眼看雅纪满脸羞赧无地自容,翔哪里忍心,当下将自家这边如出一辙的真相全盘托出。至于何以剖白得如此着急,倒不知是心下有愧于心不忍还是生怕对方一直将自己错认成妹夫,急于撇清是真。

话是打开天窗说亮了,可一对新人还躺卧在床,一时话毕,四目相对,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一个春情已起,一个轻汗微喘,幔帐金辉,眼波流转。

我们小时,应是见过的。翔轻声慢语道。

雅纪道:多年未见,早听闻哥哥神仙般人物,今日一见果然非虚。

翔笑道:彼此彼此。

雅纪又道:倒不知哥哥这般人物,为何到如今,还未娶亲?

翔望一眼雅纪,心下想,若非今日见到你,我可能还不知,今日见你,终于也算明白了。他道:没有遇到合意的人。

雅纪笑道:哥哥定是要求太高。

翔道:若以你为标准,那自然是高。

雅纪一时语塞,被这突如其来的弦外之音逗弄得心头酥痒。

你若是女儿身……翔想,你若是女儿身,今日这错万不可铸,但你既非女儿身,更非我弟媳,你我之间并无天理伦常瓜葛,这……这岂不反而更好?

我若是女儿身……就如何?雅纪道。

会愿嫁我吗?翔道。

雅纪薄施粉妆之下透出涨红脸色:哥哥这话……

看我,唐突了,我也不知我在说些什么,失礼莫怪……

哥哥这话可当真?

你……

我方才察觉哥哥……已动了情,那可会因我并非女儿身,便有不同?

雅纪此言一出,一层窗户纸已算是彻底捅破。

翔春情已动,早已是烈火只等干柴,听闻此语,火星迸裂干草爆燃。

无论你是什么身……事到如今我都非要不可。

 

 

一时之间春宵帐内纷乱一片,钗环鬓贴琳琅作响,红绸翠玉缱绻缠绕,青丝如瀑红颜正娇。体热香汗,娇喘起伏,粉脂胭红化进水里,在青春身躯上勾绘出一幅春情美景图。

是颠鸾倒凤,是鸳情乱点。也是鱼水之欢,更是人性本真。

初尝人事之美的少年手足相抵如兽痴缠,意乱情迷。这一幅画卷真可谓是:青春正好,耳鬓厮磨,玉体交叠,琼浆美液,吞舔呜咽,满室靡音,快美不可言说。大红喜帐里是春情荡漾,青瓦头上正良辰美景。

市坊有言:春宵一刻金不换,良辰美景莫分辨。

 

 

一年后。

翔自书院归家,收了油伞立在门边。

进得家门,只见雅纪正在桌边读信,读得一脸认真。

怎么。扫落肩雨滴,翔笑道:弟妹又来信了,修儿近来可好?

都好,不能更好。雅纪边读边笑:我看夫妇两个真正是新婚燕尔腻歪得很,满篇没有别的,几乎都夸她那夫君如何如何好,如何天上有地下无,啧啧啧。

那这也不算是谬赞,修儿自是当得起。翔笑道:不过你说新婚燕尔,都成亲一年了,还新呐。

外人看来是成亲一年,实情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雅纪把信折起来装回信封。

自樱井相叶两家长子于新婚之夜双双凭空消失之后,两家都不敢把二人失踪之事传扬出去,生怕这等荒唐事被天下人知道了再无颜见人。相叶夫人亲自陪送女儿到樱井家赔礼,樱井家次子的病竟也跟着神迹般好转,没过多久二人就真正行了夫妻之实。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从此琴瑟和谐夫妇和美,出双入对外人见之无不赞叹。

一桩荒唐事,总算圆满结局。两家人虽也不知新婚那夜究竟发生何事,两家长子又到底身在何方,但也只能如此。想是未准有何处得道高人,将二人齐齐带走也未可知。外间对两家的这桩婚事究竟发生了怎样曲折内情,并无知晓。只有樱井家的二少奶奶,一直未断与自家兄长之间联络,仍时有消息往来。

实情是,即使真有一年,也确实还是新婚燕尔。翔自身后揽住雅纪。

竟有一年了……雅纪道:天还没黑呢。

天黑没黑什么要紧。

多少收敛收敛,纵欲于身体无益。

身体什么要紧。

那什么要紧。

你,这天下间,你最为要紧。

 

男儿女儿什么要紧,有你才知何以有我。世人只道有天造地设神仙美眷,不道内里乾坤翻转更有佳话。正所谓,乱点鸳情荒唐事,无心插柳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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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

他自一片混沌开辟鸿蒙中见到光亮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问你呢,你是谁呀?”水蒙蒙,沙沙软的声音又问道。

“……你又是谁?”他已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一直住在这里,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你。”

“……”他看看天空,望望周遭,认知逐渐成型。“那可能是因为,我今天才开。”

“你怎么这么好看?”

“那可能是因为,我是朵花。”

“我在这里见过很多花,但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哪里不同。”

“你是红色的。”

“红色。”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红色。”

“我这样的红色。”

“纯粹的红色。”

“纯粹。”

“花瓣红得发亮,看起来……很好吃。”

他望望脚下的水面。水面上冒出头紧盯着他的,是一条翠绿的鲤鱼。

“抱歉,我恐怕不能让你吃。”

“为什么,应该不会疼的。”

“我应该是要在特殊日子有特殊用处的花。”

“咦——什么用处?”

“总之,你不能吃,不然会受罚。”

“受罚?”

翠绿鲤鱼在水面上吐着泡泡,大眼睛里写满不解。

“可是,你看起来真的太好吃了。”

“那你也不能吃。我是——”

他的那句话还没能说完,翠绿鲤鱼已经自水中一跃而出,一口叼住他的一片花瓣,反身摆尾用力扯下,衔在嘴里钻入水中。

 

 

“你是谁?”

“……”

他这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张开眼睛见到的光亮,与很久很久以前那次大不相同了。那光热烈又刺眼,洒在身上暖暖的。

“问你呢,你是谁呀?”声音水蒙蒙,沙沙软。

他看一眼脚下的水面。

“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一直住在这里,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你。”

“……”他看看天空,望望周遭,知晓了自己这一回是身在何处。“那可能是因为,我今天才开。”

“你怎么这么好看?”

“那可能是因为,我是朵花。”

“我在这里见过很多花,但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哪里不同。”

“你是红……”水面上的大眼睛转一转,“你怎么不是红色的?”

“所以,我哪里不一样?”他在内心笑。

“你看起来……特别好吃。”

“是吗。”

“花瓣看起来就香香的。”

“你倒是很会说。”他站直,抖一抖刚刚立在身上的蜻蜓,正色道:“但抱歉,我恐怕不能让你吃。”

“为什么,应该不会疼的。”

“为什么。”他低头看那双大眼睛,“你都不长记性的吗?”

“记性?”翠绿鲤鱼的大眼睛看着他,好像在说记性是什么好吃吗。

“你为什么会到了这里,你不记得了吗?”

“我?我一直都在这里呀。”

“是吗?难道你就从没发现过,你和这里其他所有的鱼长得根本不一样?”

翠绿鲤鱼张着嘴,一脸的你在说些什么。

“你这种通体翠绿的鱼,人间哪会有?”

“人间……”

“你原本是天上瑶池里的鲤鱼,你是做错事被罚了才下来人间的。”

“我做错了什么事?”

“你是——”

“那你呢,你又做错了什么?”

“我……”

我做错了什么?他想说,大概就是被你遇到吧?

 

 

——你偷吃一百二十五年才一开花的祭品红莲,不可再于天宫瑶池修炼,贬下凡间思过。

——不是他……

——红莲你有什么话讲。

——不是他的错。是我。我诱惑他在先,他才会犯错的。

——真是这样吗?你且细思。瑶池仙鲤贬下凡间还有机会再跃龙门,池中红莲只为仙祭,一旦离开天界就意义全失,再无归期。

——不用细思,我只是陈述事实。

 

 

“既然我是做错事才来到这里,那你也在这里,说明也是做错了什么事——是不是和我一起做的?”

“你,把话说全!”

“咦,不是吗。不是和我一起?”

“……你说一起就一起吧。”

“那,我还是觉得你看起来好好吃。”

“你怎么又绕回来了?”

“不能吃吗?”

“不能吃,我是……我什么也不是,但你还有机会去跃龙门,在跃龙门之前不能再犯诫,吃了就再也没机会回去天界了。”

“回去干嘛?”

“回去……”

“你也在这里,我回去干嘛?”

“人间寿命太有限了。你在这里活不了多久的。”

“活那么久又干嘛?”

他一时倒竟也不知该怎样回答。

“所以,我能吃你了吗?”

他笑。

并不是一阵风吹来,才使他弯下腰枝,请水面上的翠绿鲤鱼尽情享用。

 

 

“小,小翔!”

“嗯?怎么了。”

“快,你快来!”

“什么呀,叫得这么急。”

“你快来看——那边,那边有条鱼,跳起来咬了一片荷花!”

“哪会有这种事……你看错了吧。”

“真的,我真的看见了!一条很漂亮的鱼,就整个飞出水面那样咬住了花瓣!”

“你一定又是夸张……”

“我没夸张,是真的!”

“好好是真的是真的,你别再拍我后背,咳咳咳——”

“你说荷花好吃吗……”

“你想吃吗?”

“我就是看那条鱼那么用力的样子……我想,它可能也不是要吃。”

“那像你说的,它那么费力是为了什么。”

“我想,它可能是想亲亲那朵花吧。”

相叶雅纪攥紧背在身后的手。

手心里,一片红莲花瓣,赤灼如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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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7

请记得制造不在场证明

 

黑色签字笔在相叶手上转过一圈。

再一圈。

掉落在手底下的A4纸打印表格上。

笔捡起来,笔尖戳在纸面上,迟疑着。

直到樱井的那把伞比他本人选从门外伸进来。

主任——

中气十足的一声让相叶手一哆嗦,笔尖在纸上划出了表格的边沿。

今天好大的雨。樱井反身抖一抖手上的伞。

下雨了吗。相叶看着樱井被打湿贴在背上的衬衫。隐隐约约,透露着脊椎骨的枝节。

最近这雨真是,伞打了和没打也没什么区别。樱井把伞立在门边,转过身看向相叶。你来的时候还没下雨吗。

相叶没说话。他不想说自己昨天晚上就没有回家,更不想说事实上他已经在警局里呆了好几夜——船湖事件之后,他给了樱井几天假,强制让他在家休息。他自己就几乎住在了办公室,没回过家。

至于说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手底下的表格废了,相叶把A4纸揉成一团扔在桌边。

樱井眯起眼看了看他。

这是船湖事件那天……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相叶的态度与其说是冷淡,不如说更像是那天夜里的一切从来就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算是正常的吗。

相叶抽出一张新表格准备重新填写,扔在手边的好几个纸团被碰掉了一个。

樱井俯身过去捡起来。

东西掉了……樱井看见揉在纸团里外的字。调职?他把纸团在手上展开。上面清清楚楚,调离通知,相叶的字迹。

什么意思?樱井抬眼。

嗯,本来也正准备和你说。相叶边写边说:等这张写好就给你。

你要调我走?

对。

为什么?

因为你不太适合这里。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我是这里的负责人。

我做错了什么要把我调走?

我没说过你做什么,你没听见吗,我说的是不适合。

那你说出我哪里不适合?

冲动毛躁,不适合这里需要耐性的冷案子。

你这么说是认真的吗?

认真地说,你还年轻,不应该埋没在这里。

不需要你来安排?

你还有大把前程。

你这是故意要赶我走吗?

我为什么要赶你。

因为——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什么事,我不记得。

你不记得?

不记得。

你现在是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是吗?

是本来就没发生过什么。

好,你很好。

樱井朝相叶晃晃手指。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告诉我,那天从湖里上岸的后来,你人在哪里。

我人在哪里,我人在自己家里。相叶说:这些还用得着向你交代吗。

这么说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了。樱井说。

怎么。相叶笑笑:这样说的话,难道你能拿出我的在场证明?

樱井唇边掠过略显嚣张的角度。

你还别说——他又朝相叶晃晃食指,说:我还就真有。

相叶蹙下眉。

主任大概不知道,我家里是有装监控摄像头的。樱井看着相叶说。

……相叶确实没想过。过于没想过。这个意外让他真有些变了脸色。

主任大概在想,谁没事会在自己家里装这个。正如主任以往教育我的那些,要潜下心来练好基本功。我一直在家里模拟一些密室诡计类的犯罪现场,布置试验时需要把现场画面录下来反复看,研究可行性。平时也就是录录洗洗,我一个人也习惯了——樱井摊开手,眉梢飞扬。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相叶的脸色也许有些青白,但在地下不佳的光线里不大看得出来。

这算不算是个,surprise呀?

……

怎么,需要我调监控看证据吗?

你闭嘴。

嗯?什么?

我让你把嘴闭上。相叶的声音里浮起一些怒不可遏:你还很得意吗……我问你你还很得意是吗?

我为什么不呢?樱井并不退缩。

你那看起来很聪明的脑袋里能不能琢磨点正常的东西?相叶攥紧手里的笔,站起来。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即使看出了相叶真实的怒气,樱井仍然决定嘴硬:能让主任你那些不知所谓的逃避无所循形……最有意思了。

我逃避,我逃……相叶两手抓着头发,转过脸来看着樱井:你知道被人知道你可能连警察都做不成吗!

那也用不着你来操心?手背在身后,樱井说:主任做人做事,能不能只从自己出发?

说得轻松……相叶抓着发根,抓狂情绪似乎一触即发。说得真是轻松……要是那天的事再发生……我真的不知道能保你几次周全?

谁需要你保护?

不需要,对……不需要。相叶反复深呼吸几次,坐回桌边,把最后一个字签完,拎起调动表格递向樱井。拿走。他说。

樱井不接。你这是铁了心要赶我走。

你这么说也可以。相叶把调令往他怀里一塞。

我不走。樱井把调令攥在手里。

由不得你。相叶呼口气。

你这是滥用职权。

调动一个下属的权力我还是有的。

一个下属?

不然呢?

我跟你说。樱井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你不要以为这样就有用。

有没有那张纸,也是能调你走的。相叶耸耸肩。

我反正是不会走的。

成熟一点。

成熟就是你这个样子吗,不必了。

……不要再在这里给我耍小孩子脾气了,到此为止。

你敢调我走。樱井把手里的纸团拧碎,扔进垃圾桶,说:我就把我家的监控录像公布出去。

相叶转过身。

你再说一遍?

不信你就试试看。

……

……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会被人威胁的样子吗。

我知道主任比看起来强硬得多。但我也是。

警察做不成也无所谓?值得吗?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如果连自己身上的真相都不能正视,那这个警察就是做下去恐怕也意义不大。

你能不能——相叶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很难做到。你能不能别再这么幼稚,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能不能想问题不再只走单线程——他想要这么说,但是说不出口。

——你能不能长大。

这句话流淌过相叶心上时,他转过身无法面对樱井。

太残忍了。

怎么会这么残忍。

相叶几乎要哽咽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声拯救了他。

提起电话,深吸口气。

 

 

喂——

是我。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

我知道了。

我这就上去。

 

 

相叶缓慢地挂上电话。

你好好在这里呆着,哪也不要去。他边朝门外走边对樱井说。

你去哪里?樱井问。

你不要管。

电话叫得这么急,有特殊任务?

你不要过问。相叶已经伸手去拉门。

什么案子这么紧急,我也要去。樱井跟在他身后。

我警告你。相叶转身对樱井竖起食指,用他从没听过的声音说:我现在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你,哪里也不准去,在我回来之前,寸步不许离开这里。

樱井像被那声音震慑住,站在原地没再挪步。

听明白了吗?相叶看着他。

樱井点头。

相叶也对他点下头,从门边抄起樱井的雨伞,闪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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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道】

 

“你不是说……”三郎侧身躺着,脑袋枕在二郎手臂上,“这张床卖给旧货市场了吗。”

“嗯。”二郎躺在三郎身后,一只手搭在他腰间,“都运到旧货市场了,我又反悔了。”

“为什么。”三郎看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床架。

“不甘心。”二郎的胸口贴在三郎肩胛骨上。

“不甘心?”三郎的手指摸索过二郎手臂上的血管脉络。

“我很多年前一直想要的,还没实现。”二郎闻着三郎头发里的香气。

“你想要什么。”三郎的脸颊压过二郎的肱二头肌。

“我想……”二郎扭脸看一眼上铺的床板。那熟悉的床板。他曾经躺在这里,日日夜夜地盯着和三郎之间隔着的这张床板,无数次地幻想着,什么时候能把三郎从上面拽下来,压在自己身下。

就在这张床上。

在三郎每一次翻身每一次踢被子每一次脚伸到上铺外边晃荡,想象着他身体的每一个样子满脑子都是想把他这样那样却不可能得到,如热油慢煎熬过的每时每刻,自己躺着的这张下铺。

他不甘心。

写满他不可告人的青春期伤痛以及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实现的禁断性幻想的所在。

“我想要的,只有在这里才能实现。”二郎如实以告。他想他和三郎之间再也不必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他们已经把最不能触碰的底线彻底剪断,再没有什么是那条底线之下的东西了。“在这张床上。”

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果然不是梦。三郎无论如何也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大概就是牵引着他们走到这里的魔咒萤火吧。那终究是一种无从解释不科学非理性的宿命论。

“所以你就硬把这张床摆在这里了吗。”三郎想着和这张床整体风格完全不搭的二郎家,断片的记忆这才开始缓慢恢复,“话说回来……你怎么没送我回家?”

“我是真的担心你醉得太深,放你一个人会有危险。”

“然后就又硬把我放在这张床上了吗。”

“只有在这张床上,大概才能算是真正的——”二郎又说:“梦想成真。”

“你的梦想成真就是……”三郎脸颊发烫,不太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像现在这样吗。”

“嗯,就像现在这样。”

“我是指……”三郎小声说:“你要像现在这样,一直在里面不出来吗?”

“……不行吗?”

“如果你想的话,没什么不行。”

“你知道你这么说……我会硬吗。”

“那我要是说,我知道呢。”

三郎不知道他们还在母体里时是以怎样的方式存在的,但他知道,此时此刻这种两人身体之间的连结,一定是出自他最深刻的一种本能——即使那根本是不被允许的。那种欢愉快感之上的安全感和归属感,让他甚至想要永远这样下去,再也不离开这张床。即使床板那么窄两个大男人是这样挤迫,却似乎从未有过此刻的广阔自由。

所以三郎也不会问又再开始顶送器官的二郎,我们是要这样做到什么时候为止。只要二郎愿意,他也许可以就这样陪他到天荒地老。

天荒地老又是多久?

总无非久不过他们还没相遇之前的空白。那种寂寞空虚,只是想一想都令人无法忍耐。

天荒没荒地老没老,三郎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天地只被压缩到了这上下两张床板之间,时间以这里的流转为单位,日夜在他和二郎的缠绵中明灭。

 

 

三郎从无梦的深睡眠中醒来时,意识里除了还认得这张床,其他什么都差点不记得不知道了。

他感觉脑后枕了柔软的枕头,身上也好好盖着被子。

睁眼的时候他觉得眼皮有些火辣辣地烧,自知是放纵过度身体可能起了轻微的炎症。

视线在模糊中恢复了一会儿。

三郎在上铺的床板底下,正对着他视线的位置,看到了一张便签纸。它工工整整地贴在床板下,因为此前从未存在过而如此突兀显眼。

三郎稍微有一点近视,看不清便签上具体写了些什么。

他坐起来。

仰起脸。

便签上手写了几行字。

他读了一遍。

像是没能看懂课文的孩子一样,又读了一遍。

 

 

三郎。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答应妈的事没有做到。

可我竟然还是不后悔。这种不后悔让我更不敢去想到她。

还记得那部电影吗,我们一起看了一次。

确实是不适合情侣。

但是我也很喜欢。

不被允许的感情通常会有什么结局呢。

或许不止是电影里那一种吧。

不用担心我,我可能只是需要想想清楚。

 

 

三郎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往外跑的。急着起身找衣服时头撞在床板上,结结实实一下,他也顾不上。

手里攥着那张从床板底撕下来的便签。

那部电影。

不适合情侣观看的爱情电影。

电影的最后,主角带着不被允许的爱跳进了电车轨道。

三郎怎能不心惊肉跳。

即使他说什么不用担心。但回想这二十几年来,他所有的那些口不对心又有多少是能相信的呢。

别走极端。

别走极端啊你这个笨蛋。

——极端一点说,事已至此,你就真有脸去见妈吗。

三郎怀揣着这句话,在风里狂奔。

一直以来存在于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牵引着三郎奔向完全没有判断依据的站台。

 

 

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那个他们学生时代回家必经的站台,三郎扶着自己的膝盖,感觉里面被挖空似地发软。

自己的膝盖,早晚要被这个男人给毁了。

三郎抬眼。

人流穿梭,坐在长椅上的背影从虚化里清晰出轮廓。

他长出一口气。

穿过人流走到椅子后时,却是二郎先转过脸来。

心照不宣,深情对视——但愿是——三郎狠狠瞪了二郎一眼。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在二郎身边坐下,三郎的气还没喘平。

“我说了啊,就是想要想想,我在想些什么。”二郎心平气和地说。

“少给我讲绕口令。”三郎跑得身上发热,背手拽着袖子把外套脱下来扔在了二郎腿上,“你这衣服也太小了,你有这么瘦吗?”

“什么?”二郎拎起腿上的衣服,“你从哪里翻出来的啊……”

“我的衣服还堆在那里,可不只能随便翻几件你的出来穿。”三郎扩一扩肩膀,“胳膊那里快卡死了。”

二郎想说那是不是因为你的手臂肌肉练得实在有点夸张的原因呢。他笑着把衣服抖开,手伸进袖子。“正好,我出来时穿少了。”他说:“哇,好暖,你是跑得有多热。”

三郎攥着手心里的便签,“所以呢,你在这里想明白了吗。”

“我啊。”二郎把外套穿好,搓一搓自己的脸,“一直在这里看着轨道发呆。”

“……”三郎咬了咬嘴唇,“准备始乱终弃?”

“这叫什么话。”二郎笑出声。

“不是吗。”三郎没好气。

“你还记得这里吗,我们以前也在这张椅子上坐过。”二郎盯着进站的电车。

“有吗。”

“那天你跟我说,有个女生给你递情书,结果你打开里面写的是给二郎。”

“有这回事么。”

“你把那封情书塞给我,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

“那封情书我没有打开过,塞塞放放就不知哪儿去了。现在想一下,我可真傻。”

“……”

“那天是情人节啊。”

“……别说了。”

“所以那天我们还看见有人在关上的车门里靠在车门上接吻。你还跟我说,等看了那封情书,我以后也可以这样做。”

“我说别说了。”

“对不起,我竟然一点都没意识到。那封情书——”二郎说:“是你写的吧?三郎。”

“……”三郎攥紧手心里的便签纸,就像是当年攥着那封情书。他鼓起青春期荷尔蒙发酵出的所有勇气写下的情书。二郎连看都没看过一眼,他是知道的。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记住过情人节。如果说他是没试图敲过门白白荒废了这些年,他是不能承认的。即使他所想的是让本来就讨厌自己的哥哥给一个痛快让自己彻底死心断念,可还是不能说他没有抱着哪怕千分之一的希冀的。

他早就放弃了——他从未放弃过。

“我刚刚在这里,坐着坐着,忽然之间就想明白了。”二郎说:“其实你早就已经表白过了。”

“所以呢。”三郎低着头。

“所以,车来了。”二郎握住三郎的手,从椅子上起身。

“去哪儿?”三郎不明所以地跟着站起来。

“上车。”

“嗯?”

“跟我上车。”

二郎握紧三郎的手,拉着他跑向打开的车门。

三郎再没感受过比那只手的力量里更肯定的决心了。

踩着铃跳上车,车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二郎把三郎抵在门上,亲在他的唇上。

 

 

列车开动的瞬间,三郎以为自己还是那个笨拙地向双胞胎哥哥递出情书的少年。攥在手心里的纸湿透了,化开了字迹,揉进了时间的掌纹里。

二郎的指尖在那里写下了新的便签。

 

 

三郎。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答应妈的事注定做不到。但我有信心会把你照顾好。

那部电影的结局很美,但我想,一定也还有别的答案。

轨道,还可以延伸向更远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允许之地。

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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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做操

 

叮当——

您的好友“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请求与您视频通话。

 

 

嘟——

双屏信号接通。

一大一小两张脸,面面相觑。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怎么了,忽然要求视频?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我来监督一下,看看你今日份的锻炼做了没。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不必了吧……还不相信我?又不是孩子了。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那我可不知道,毕竟昨天半夜我又听见冰箱那边有动静。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不是我,我没有。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你最好没有。有没有现在都开始吧。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开始啥。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今日份的锻炼?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我锻炼过了。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真的?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真的。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操已经做完了?(脸凑近屏幕)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你别凑这么近……是不是该刮胡子了。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没关系,多做一次总没坏处,你再做一遍。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啊?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怎么,你那么想下楼跑步不就是想运动吗?多给你点机会没问题吧。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我想下楼跑步是想?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是想出门,我知道。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你知道就好,我只是出不了门脑袋疼(捂脸),并不是想要更多运动。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你也知道出不了门没法活动对身体不好,更要加强锻炼才行啊。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我身体挺好的,不用特别加强了。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面无表情盯)是吗,你再说一遍。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心虚不敢对视)好了好了,我做,好吧。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好,开始吧。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转回来看屏幕)你不挂吗?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我要监督。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用不着吧?(苦笑)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快点开始,这个那个的。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不是,是你这个操实在是……

 

 

五分钟后。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喂,人呢?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镜头里没人)你,让我,躺……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啧舌)还说自己已经做过了,果然是骗人的。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喘气声)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你真的不能偷懒啊,复健是不能有一点疏忽大意的。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我早就,完成,复健,了。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前几天梅雨天,是谁说自己那些旧伤的地方隐隐约约的不自在?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那,不是……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你不认真复健好好锻炼,考虑过我吗?我的后半生——啊?给我回屏幕里来!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爬起来对着摄像头)真的饶了我吧,你不能拿你的标准来要求全世界啊。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我哪有要求全世界,我只要求你?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你,你这辈子是别指望(拧开水瓶),我能站得上那个瑜珈球的。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那家伙是难对付了点,我也没要求你啊。就让你做做操跳跳绳,这么难。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绳子都被你跳断了我还跳什么跳啊(笑)。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不知道你是从哪儿买的劣质跳绳。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指自己)怪我?那是你自己邮购来的吧?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不说这个(看一眼时间)。今晚你只能吃沙拉。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为什么啊?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因为你说谎,罚你不能碰碳水。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不是,这不行啊,这特殊时期一定要吃饱才行的。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你得了吧,你哪天没吃饱……(起身离开镜头)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去哪儿了?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回到屏幕)好吧,事实是,冰箱里已经没东西了。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歪头)认真的吗。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是真的怎样?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捂脸)我也不能怎样。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等会儿我把沙拉放在老地方,你自己开门拿。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不是,差不多是不是可以了,还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我们这明明住一起还要每天视频。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不可置信)你说我关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不是你自己说什么都不听无论如何非要自我隔离的吗?我是不是说了,你那个烧一定是因为白天不肯动躺太久所以才有些升温的,我是不是这么说的?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是,我不是害怕么,万一传染你……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我是不是也说了,被你传染我也不怕?是不是你自己,无论如何坚持要隔离一周,还让我每天把饭给你放在门口。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我体温早都正常了,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不行,既然说了一周就要一周,男人说话要言出必行。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捂脸)我现在有点后悔。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因为饮食命脉被我攥在手里?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你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那你是说什么。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那天你给我看你站上瑜珈球……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就怎样了。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我才意识到一周有多漫长。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我可警告你,你给我正经点……

好想下楼跑步的笔杆子:其实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不是吗。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又怎样……

 

 

樱井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不下楼也有很多运动可做的笔杆子:我想要做点其他运动了。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眯眼睛看)你瞎改些什么东西!

不下楼也有很多运动可做的笔杆子:为了我的复健,为了我的健康,我认真考虑过了——(跳出屏幕)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人又哪去了?

 

 

相叶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忽然被从后面搂住了脖子。

相叶本能地朝后顶了一下胳膊肘。

“哎哟——”樱井叫着往后退了半步。

相叶起身转头,“你闹什么啊,吓我一跳。”

“不行,我复健好不了了……”樱井捂着胸口。

“我不是故意的,你以后别再这么吓我……”相叶俯身靠过去,“我看看有事没事——”

樱井张开手把相叶搂进怀里。

“有事啊,这里,疼。”

“你……你又骗我。”

“没骗你,真的疼。”樱井抱紧相叶,“想你想的。”

“天天视频!”相叶忍不住笑意,“想什么想!”

“想。见与不见,都想。”

“……后半生你都要这么粘人吗。”

“也许。”

“那我真要把你关起来让你去做操挥发精力了。”

“我逗你你还当真呢……真以为我做不动你那个操?”

“……”

“为了自证我没有说谎,现在我要做另一个操了。”

 

 

两人身后的手机屏幕,视频画面仍在通话中。

 

再胖也不能下楼跑步:什么操。

不下楼也有很多运动可做的笔杆子:你应该问,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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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彩蛋

 

樱井的手握在门把手上,良久没有推门。

这扇门。

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

像是有什么魔境结界,站在门外时心里写满清清楚楚的理智推拒,一旦走进门里,就成了从没有人强迫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樱井已经是第N+1次地告诫自己不要再走进这扇门里了。

没有结果的。

即使是做人玩物也不要紧——他的退让已经到了这种危险的程度——即使如此一切还是不会有结果的。他深知门里的人,再多听来动人心弦的诺言,都不过是戏言。

自然是戏言。他难道不是来演戏的吗。

从一开始就是。

樱井第N+2次地说服了自己,向本能妥协。

按下门把手。

反正不过都是场戏。

 

 

推门而入的瞬间,樱井的眼睛就被不明来源的强光刺了个正着。

他抬手挡着眼睛,不知今天这戏台又搭的是哪一出。

“欢迎来到,masaki的梦游奇境。”

一声麦克传音。

樱井下意识地抬眼张望,寻找这天音的来处。

“你又在搞什么……”说着,才看到眼前房间里的景象。

在此之前一直保持空旷的房间里,无数面雪亮的等身镜曲折相连,柳暗花明地互相折射,映照出闪烁向四面八方的光线,以及数不清的樱井自己。

“这是……”

“这里是,masaki的镜子迷宫。”

麦克传音又瓮声瓮气地说道。

“……”你怎么前一次和后一次都能说得对不上号,到底是masaki的哪里,樱井心想。

对着面前铺展开的镜子步道,樱井和每一面镜子里的自己面面相觑。

“来吧,开始你的奇境之旅。”

“……”樱井有无数槽想要吐,但又是,自己心甘情愿进来配合这出戏,就别嫌谁幼稚中二了。抱怨什么呢,再抱怨都显得矫情。

“迷宫尽头,有你想要的一切。”

“是吗。”樱井笑了笑。

你确定知道我想要什么吗,还一切。

樱井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们走进去。

他对这个房间面积的概念已经极其熟悉,就算是摆再多面镜子又能走多久。更何况他的视力和记忆力都很好,这迷宫还能难住他什么。

走到第一个分岔路口时,樱井刚准备走进左边的通道,麦克传音冷不丁地再次响起:

“提问。”

樱井没有意料到他还会忽然出声,耸了下肩。

“什,什么?”

“你知道这个月是什么月吗?”

“哈?”

“这个月,是国际什么月?”

麦克天音一字一顿地问,樱井想说不是快慢的问题好吗。

“国际什么月?”

“看来你不知道答案。没关系,接下来的奇境之旅会告诉你答案的。”

“什么东西?”

“继续前行吧,勇敢的旅人。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樱井抿了抿嘴,感觉到一种被戏弄的羞耻。他有心想要退出去,又还是想要看看这迷宫尽头的葫芦药今天究竟又换了什么新名堂。

再走过一个转弯处时,面前出现了一面超出等身常规的巨大镜子。

“就是这里。”麦克传音再次响起。

樱井上下打量这面几乎顶天立地的镜子,心想,哪里?

“就在这里,现在,请在这里开始自慰。”

樱井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下意识地抬头。

“不要抬头,我不在天上。”

“……”樱井的脸热了一下,“你再说一遍?”

“请就在这里,对着这面镜子,开始,DIY。”

“不是语种单词的问题!”

“那你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吗?”

“我什么都没理解!”樱井对着镜子指一指,“你让我干嘛?”

“自慰。”

“你疯了吗?”

“怎么,自慰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有什么问题的问题……”

“你从不自慰吗?”

“我……”

“这个月,是国际自慰月。”

“……所以呢?”

“所以,这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

“我也并没有说这是见不得人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

“我——”

“早料到会这样。”麦克天音里传来一阵咕噜噜擦碰衣物的杂音,“那这样呢?”

巨大镜面一闪,映出了相叶雅纪。

樱井又是意外地差点退后半步。

这是什么黑科技,是个魔术镜吗。

一个对视。

“看着我,总可以了吧。”坐在沙发里的相叶跷着腿。

“……”樱井盯着镜子里的相叶不动。

“有这么难吗。”相叶托着下巴。

“我已经说了,不是这个问题。”

“那,跟着我做,总会了吧。”相叶脱掉了身上的西装上衣。

“你干什么?”樱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相叶用一根手指挑起西装领口,把衣服拎起来,“今天我们的戏服是一模一样的。”

“……”是的,樱井已经发现了。因为刚刚已经和不知多少个自己在镜中见过,对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有非常清晰的印象。相叶的影像在镜子里出现时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他们从头到脚,穿得毫无二致。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没什么意思啊,这样方便你跟着我做。”相叶说着把西装扔在地上,朝樱井扬一扬下巴,“照做。”

“我要是不呢。”

“没有勇气的话,是走不出迷宫到不了终点的。”

“……”樱井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听信这样的鬼话,却横下了一条心,拽着袖口把西装从身上脱了下来。

“这不就对了。”相叶拉开领带结,解开领口的扣子,“继续。”

樱井也不再说话,跟着拉开领带解开扣子。

相叶歪在沙发里,解开皮带,拉开拉链。

樱井跟着照做。

他开始发现镜子里不是自己时倒也没有太强的羞耻感,反而是面对着相叶,身体逐渐开始起了反应。

解开拉链之后他抬下眼,清楚看到连内裤都是和相叶一样的。

这是早有预谋的算计。

明明并没有脱到全裸全露,却越发挑逗得厉害。

看见相叶把手伸进内裤开始活动时,樱井不用伸手摸下去就知道自己已经硬了。

他也是,搞不明白自己了。

做人玩物供人取乐,这么愉快的吗。

他当然绝不是第一次自己动手,但像现在如此这般,镜子里初看像自己细看——或许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频率,感受却能如此不同。

他了解自己的习惯和节奏,也熟悉相叶的反应和敏感,但确实从没见过对方自己动手的样子,这种新鲜的刺激制造了从未体验过的快感。

套弄的动作和手指的轮廓不言自明,明明隔着内裤,想要看个究竟的刺痒某种程度上倒是更胜真正看见。

樱井膝盖发软,后退靠在了一面镜子上。

masaki……”相叶在镜子里对着衬衫领子上别的麦吹着气声:“跟着。”

樱井小腹发热,快感已经挠上心口,“masaki……”

“再叫。”

masaki……”

“再——”

masaki……”

气喘和呻吟。

相叶的名字卷入其中,制造出一个此起彼伏的情色旋涡。

“嗯……”

樱井仰起头,掌心指间涌进粘稠。膝盖里的软顺着血管流到脚底,让他反复深呼吸才站得稳。

是自己动手最爽的一次,大概。

“勇敢的旅人……”镜子里的相叶横坐在沙上发,后仰着靠在沙发的复古扶手上,看着樱井,舔了舔手指上的粘滑,“迷宫的终点有你想要的一切。”

“……”樱井吞咽了一下唾液。

“你还想不想要?”

“想。”

“再说一遍,想不想要。”

“等我到了终点你就知道。”

相叶笑了笑。

打一个响指。

樱井背后靠着的镜子忽然间转动起来。

一百八十度的平转。

樱井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转到这面镜子的背面。

正对着面前横倚在沙发上的相叶。

领带歪斜,衬衫扣子开到胸口下,皮带松散拉链敞开。

“欢迎来到,masaki的终点。”

“你知不知道……”

“什么?”

“你的麦别在那里杂音太大了!”

“我怕声音太小,你听不到。”

“你怕我到不了吗。”

“我不怕,只是不想等太久。”

“你知道你才让我走了几分钟吗?”

“让你走十分钟我已经觉得像一小时了。”

“这里就是终点吗?”

“如你所见。”

“这里有我想要的一切吗?”

“你觉得呢。”

相叶斜睨着樱井,舔一舔自己的中指。

我想要一个结果。樱井想要这么说。但是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被驯服的那一个的自己,有什么立场谈条件呢。

他要有足够的勇气。

做一个最终找到终点走出迷宫的旅人。

“有一个玩物开心吗。”他看着相叶说。

相叶眨了眨眼,“你看呢。”

“关于你说过的那些话,我一句都没有信过。”樱井说:“我知道你早晚会腻,你还会找别的玩物。”

“所以呢。”相叶也看着他。

“所以我今天终于想明白了。你说得是对的。”樱井朝相叶走过来,“我要靠的是自己。”

“……”樱井靠近的时候,相叶绝对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那气息——有点危险。“你想干什么?”

樱井已经上前一步,握紧相叶的手腕,俯身压制住他,“我要让你知道,我是你永远也征服不了的那个。”

这样你就永远不会腻。

“随便你再搞多少花样,尽管放马过来。”

以戏弄我为乐也无妨。

“你想知道我想要的一切什么样吗?”

我要让你今天自己下不了这个沙发。

 

 

“你想把自己当爱丽丝吗?我就满足你,让你变成掉进兔子洞的那个masaki。”樱井把相叶别在领口的麦拽下来,对着它说道:

“欢迎来到,sho的兔子派对。”






亲爱的隔壁阿妈,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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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那是激烈长久的一吻。

是多年压抑的迸裂,是打破禁断的爆发。

是湿润灼烫的翻滚,是贪得无厌的吸吮。

是内心的焦灼痛苦与肉体的欢愉兴奋疯狂对撞的冲击。

是相同DNA链的第一次试探交换,是出自同一个母体之后再一次回归本原的连结。

那就是回不了头的疯狂。

 

 

捧着三郎的脸时,二郎捧得小心翼翼而又迫切渴求。他想这么做可能已经有十几二十年,被伦常道德时刻谴责的内心甚至已经生出了茧,逐渐感觉不到刺痛。他知道手里捧起的这张脸是世界上和他最相像的一张脸,他也知道指尖每一道神经的反馈都来自血脉至亲。可越是如此,本能里的欲求就叫嚣得越是猖狂。

他以为他会颤抖,可实际上吻住三郎的唇舌却是毫无犹疑。他吻得坚定肯定,温柔有力,三郎顺从地张嘴,接受他吸吮式的吞舔。

是一片滚烫的湖泊,终于在被压制的平静中涌起深藏的地热。

三郎被不留余地直舔进喉咙里的舌尖堵住气息,那份结结实实想要把他吃进去的渴望真切到他有种要被吸进旋涡的幻觉。

就连不断浇下来的热水都似乎找不到这一吻的缝隙,钻不进两人的唇间。

三郎被吸吮得缺氧,想要呼吸,却几乎要呛进热水,然而他心里的雀跃几乎要满溢出来,因为舌间的每一寸搅缠都证实着对方内心与他相同的想法。

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

彼此。

吻得窒息,输氧受阻,三郎脚下发软,靠在了浴室墙壁上。二郎追吻过来,热水浇过他头上,三郎十指伸进他发间,摩挲着水流裹挟的发丝。指间流动起伏的不像是二郎的头发,倒像是这十数数十年的时间。

二郎嘴里忽然尝到了一丝咸味。

难道会是从天而降的海。

二郎知道,那是三郎的眼泪。

奇迹般的,他从那抹咸味里尝到了三郎这些年来内心所有的五味记忆。那泪吞进去,吞下的就是三郎这些年来的爱与痛,酸和苦,企盼而不得。

二郎眼眶发烫,想哭又想笑。

密不透风的唇间露出了破绽。

热水与热泪,呛进双胞胎的口鼻。

捧着三郎脸的二郎,揉搓二郎头发的三郎,额头相抵,吻了再笑,笑了再吻。

 

 

掌心覆在二郎胸口时,三郎多年来对于那些清楚知悉每一点成长轨迹的肌肉印象,终于如齿轮如密码如钥匙入锁孔完美匹配。

他抚摸过他的肩膀肱二头肌,胸肌腹肌人鱼线,勾勒着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三郎的手指一直滑到二郎胯间,像是对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未敢直视的补偿和交代,握住了他勃起的器官。既然那是对着亲弟弟的结果,理应该由亲弟弟来动手解决。

这是已然明示的暗示,也是跨过界线的决心。

二郎觉得头皮一凛,伸手攥住了三郎的手腕。

三郎疑惑抬眼,“不行吗……”

“不是不行。”二郎的唇蹭过三郎脸颊,轻咬他的耳朵,“是不够。”

一个触电的酥麻让三郎瑟缩了一下,二郎已经扳住肩膀推着他转过身。

“远远不够。”二郎贴紧三郎背后,胀硬器官顶在三郎腿间。“你不知道我想这一刻……想了多久。”

三郎想说此时此刻我也许终于是知道的了,总无非和我想的时间差不多久。他清楚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可还是心跳剧烈加速,身体紧张得发僵。

“事到如今不管你同不同意……”二郎在三郎后颈吻下去,牙齿磨咬过他的脊椎骨节,手指摸索进三郎身后的入口,“我都不会收手的。”

三郎手扶在墙壁上,奇异的感觉从身后蔓延开。二郎的手指扩张开入口,食指和中指探伸进里面。带着热水,带着体温,带着不会收手的确定。

“嗯……”三郎全身抽紧,已经在热气里喘息起来。

“我今天……”胀硬器官顶进扩张开的入口,二郎咬住嘴唇,挺身用力,“就要把你变成——”

滚烫的顶入,瞬时的充满,以及无可避免的撕裂感。

三郎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冲击还是在真正实现的这一刻超乎预料。

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这就是绝对不可跨越的界线,绝对不能推倒的壁垒,绝对不被允许的不归之路。这种认知在轰然崩塌时带来的冲击,摧枯拉朽地全面击溃理智。

“嗯呃!哥……”他是脱口而出。

“不许叫!”二郎的器官全部推顶进三郎身体里,“现在起,不许再叫我哥。”

“呼……”三郎扶着墙努力吸气,本能地向后躬起腰。

“叫我的名字。”二郎扶着三郎的腰,再次把舌尖舔进三郎耳朵里,“叫我。”

“二郎……”三郎感觉二郎的器官顶在自己里面,真切的充满着,已经是热流上涌头晕目眩。叫出这个封印了太久的名字时,他神经末梢的刺激几乎感觉已经像是射了一次。

二郎在这声呼唤里开始了抽送,“再叫……”

“唔……二郎……”

“再叫。”

“二郎——”

二郎顶得越发用力,三郎的身体也本能地配合。

氧气稀薄,温度过高。

呻吟喘息充满了每一个水分子里。

三郎逐渐完全贴靠在浴室墙上,被二郎每一次顶送用力推压得轻轻撞在墙壁上。身体交合处热水和液体带进再带出,摩擦起了浆沫,一波波涌过,反复灼烫反复拍打。快感也随之一波波翻涌,刺痒着,抓挠着,难耐过每一个关节骨节。

三郎快要窒息了。

疼痛,爆裂,欢愉。

流动在血管里,流窜在神经里,要从五脏五感里全都伸出手来。

“呜……二郎……”三郎呜咽着,喉咙里的声音沙软湿润,糊成一团。

二郎知道自己是在犯罪。但这仅存的意识被欲望本能和快感冲击得溃不成军,模糊得几乎要聚合不起来。他只知道此时真切进出的这个身体就是他的向往,这种反复进出宣布领地属权的占有,就是他想要的归属了。如果一定要问他理由,或是究竟喜欢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什么,他也答不上来。

一切不过是生命的本能。

什么伦常道德,比不过一副血肉之躯。

从零到负,从负归零。

三郎内壁紧绞小腹刺痒,明明没人扼住他的气管,却接近了性窒息的状态。

“啊啊……”他的呻吟淹在水声里,糜糜漫漫,极尽了纯粹的性挑逗,“二郎……”

二郎被紧紧包裹的不仅是胯下胀硬的器官,还有胸腔里跳动的器官。

心跳得像是要炸开,在三郎背后敲击着。

“喜欢吗……”二郎在三郎耳畔喘息。

“喜欢……”三郎额头抵在墙上,手臂也贴在墙上,本该是汗如雨下,但只不过在热水里透湿彻底,“喜欢二郎。”

二郎张嘴咬在三郎颈窝肩头。

三郎感到身体里涌过热流,直涌到满溢泛滥。内壁痉挛抽搐,射进体内的体液顺着他大腿内侧涌出来,滑过腿间,滑进脚趾间,短暂地粘腻了一下。

“我的……”二郎松开牙齿,“男人。”

 

 

二郎有些确信。

这一天,他和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重新出生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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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不回头】

 

“三郎,三郎……”

“你不舒服吗?”

“没事的,没事的……”

三郎喉咙里又干又苦,头晕得抬不起来,稍微想要试图睁开眼就被涌上来的恶心感击退,整个人重新蜷缩回一团。

他只能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用湿毛巾替他擦拭,从额头到脸颊,从耳后到脖子,微热的温度,动作仔细而有耐心。

“肯定是淋雨淋的。”

他这是怎么了。

“都说了把伞给你,赌什么气呢。”

是二郎的声音啊。

“我知道那些书不是你拿给妈的。”

二郎的声线,有些细有些窄。

“我只不过是……想和你多说几句话,没话找些话罢了。”

二郎似乎叹了口气。

“你也不用那么生气,一周都没理过我了。今天放学那么大的雨,明明没带伞还不肯跟我一起走,把伞递给你理都不理我就跑……”

二郎的手背过来靠在额头上。

“看看这烧的。”

对了。

因为二郎冤枉他。

他是真的很生气。

可他不记得自己竟有一周没理二郎。

从来被冷落被扔下的都是自己不是么。

这样温柔的二郎……是真实存在的吗。

三郎蜷得难受,半边脑袋痛得要命,想要翻个身。

“别动别动,小心掉下来……”

二郎的手掌撑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床里轻轻推进去,温柔而有力。

三郎眼底发热。

大约是烧得太厉害。

迷迷糊糊中他其实隐约意识到,二郎一直是站在下铺上扒着上铺的床边,来擦拭,来换毛巾,来试额温,反反复复,直守到后半夜。

“三郎……”

“难受吗,没事,我在这里。”

“没事的。”

三郎其实是知道的。

可他却不敢相信是真的。因为不敢相信,就只把一切都当成了自己的一场梦。

恶心恶寒逐渐消退,晕眩平复,手指开始能使上劲儿,三郎睁开眼睛。

是那张双层床上下铺。

自己却是躺在下面,望着上铺的床板。

三郎一时分辨不清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什么情况。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头皮里还是针扎一样的一层刺痛。

不对,这不可能是他们在老家的那个房间。无论是光线还是格局,都是陌生的环境。

三郎看看自己身上,虽然外套是脱了,但其他衣服并没有换掉,只是看来被很仔细地擦拭过了。虽然还隐约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但并没有明显吐过的痕迹了。

只是这隐约的酒气里自然还能闻得到呕吐过的味道。

三郎一阵恶心。

赶紧起身想要去找浴室洗澡。

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全凭本能想要赶紧洗个澡。

不,这里不是老家,不是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自己也不是那个不管不顾在雨里奔跑的中学生。自己喝多了,明明并没准备多喝的,也不知道这都是干了些什么。

乱七八糟。

只有那张床。

只有那张床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

可是二郎不是说……

二郎说什么来着。

三郎摸索着往外走,在完全不认识的房间里寻找浴室的方向——无论如何,先把自己洗干净了,再回来研究这张床。

 

 

在还没有搞清楚这究竟是在哪里时,三郎摸到了浴窒的门。他其实该有感觉的,自己是怎样在这套不算小的房子里迅速发现并找到浴室的方向的——分明是循着水蒸汽以及香波香气这些对浴室的基础认知——只是他的醉意还没完全缓解,完全忽略了这该说明正有人在里面洗澡。

推开门走进去,三郎嫌弃地把满是异味的一身衣服全脱下来,也没注意分明已经是满室蒸汽,径自去摸墙上的喷淋开关。

开关拨开,花洒出水的瞬间。

对面的浴缸里哗啦一声坐起来一个人。

三郎吓得差点当场跳起来。

还没全醒的酒劲儿这一下是一身冷汗醒透了。

面面相觑。

浴缸里的二郎头发全贴在眼睛上,眨眼时睫毛上都是水帘。

三郎僵在花洒的水流底下,想着是不是该马上逃走,转念一想,这个场景里该逃走的是对面那个人吧?

热气蒸腾,水声汹涌。

总不可能这样对面到天荒地老。

二郎抹一把脸上的水,默默站起身抬腿迈出浴缸。

“果然。”三郎站在热水底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还是要逃走的。”

已经往外走的二郎站住了。

“你想我转身吗。”背对着三郎的肩胛骨收了收。

“……”三郎不敢抬眼,多年如一日地压制着自己的视线高度。“究竟我有什么让你不能忍受的,一直要这样逃走。”

二郎攥了攥拳。

“你想知道为什么?”他在蒸腾的热气里深呼吸,“我转身你就能知道答案。”

“转……身?”三郎听不明白,但热水浇在头顶是越发的烫了。他没来得及调节温度,这水温有点太高了。

“但恐怕就……回不了头了。”二郎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你可不要后悔。”

三郎想说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可又听出了这话里的恐惧。

“我想知道。”他说。

“你记住,无论如何——”二郎咬了咬牙,转过身来,“我们都不要互相埋怨。”

三郎抬起头。

即使热气已经蒸腾得满室水雾,三郎还是在隔着水流的模糊视线里看清了二郎的身体。

三郎的脸涨红了。

水太烫了。

烫得他头皮都发麻了。

二郎勃起的器官,和他这么多年里无数次的想象——但愿他还能分辨究竟是一样或不是不同。

“这就是答案。”二郎直视地盯着三郎,也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什么,答案。”三郎不记得反手去关水,开口时几乎喝了一口水进去。

“当年和现在,我不得不逃走。”二郎上前半步,“都是同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三郎知道自己也已经是打算豁出去,反正事已至此,对面这个男人不是也说了吗?恐怕已经回不了头了。

“我会硬。”二郎深吸一口气,“对着自己的亲弟弟。”

三郎的后颈怕是已经被烫伤了,灼痛得他紧咬着牙关。他心里感到有些想要发笑,眼底却全是发烫的酸涩。

兜兜转转,躲躲闪闪,两个人心中其实死守着同一个真相。

这层窗户纸。

理应是块坚不可催的铝合金钢板。

他们如今硬是要把它给打破捅穿,真的不会受伤吗。

水声喧嚣。

三郎伸手过去握住了二郎的手腕。

用力朝自己一拽。

 

 

“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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