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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那晚他们买到的是块纯白如雪的蛋糕。白得纯粹,白得彻底,白得不掺一丝杂质。绵软的白色奶油将他们埋起来,像陷落深厚的积雪,目之所及只剩下了白。那一片空白是那样柔软甜蜜,像把云扯下来做成了棉花糖,像用棉花糖铺成云上的床。他们在那片白里亲吻,缠绵,热切地标记彼此。像归于宇宙的奇点,这个世界只存在这一点空白,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他们未必能有多少将来。但这个年轻人的信心和意愿如此炙热执着,让人顾不上去管将来究竟能有多少了。哪怕只能多一秒的眼前,也算是为将来添砖加瓦了。
樱井不是不清楚。
他心里明镜一样地尝试绘制出那个名叫未来的建筑,可那个明明像是早就成型建筑物却淘气得很,一直藏身于露气雾霭之间,怎么都窥不见它真正的模样。
那终究可能不过是座蜃楼,它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里。
樱井清楚的。
他只是没想到那个未必能有多少,能有多少算多少,竟会是那样短暂。短暂到,没能等到奇迹之神创造出一个新世界的时间。
新年到来的第一个清晨,相叶裹着毛毯从门外取了报纸进屋,眉梢眼角都挂着爽朗清新的愉快。虽然气温很低,但阳光充足,雪霁的晴蓝像是涂抹进了工作室。
“恭贺新年——”报纸放在餐桌上,相叶披着毛毯从后面抱住坐在桌边的樱井,“今年一定是个好年。”
樱井被他裹进毯子里,热乎乎的体温烘烤着,暖得身心熨贴万事皆足。
“傻小子……”
“今年开始我也不要叫老师老师了。”相叶趴在樱井肩上,撒娇地磨蹭着。
“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樱井笑着去翻手边的报纸,“不叫老师要叫什么。”
“嗯——我想想。”
相叶黏在樱井背后不准备起来,樱井也就任他这样赖着。毕竟,自己要是真能像这样背他一会儿,他是一百一千个乐意。
翻开报纸,他看到夹在里面的一撂贺年片。
拿过来一张张翻看,看到了一张特殊又熟悉的画。
“这个是——”卡片上用圆珠笔画的牛屁股让樱井想起,年底前的某一天曾在相叶工作台上看到过他正在认真画着什么,悄悄从旁边望过去,就看到了各种角度各个部位,只用一支圆珠笔画到底的新年干支。
“当时竟然是在画贺年片啊。”他笑着翻过卡片,看看背面写的地址和姓名,“还给我寄了……”
樱井看看写在贺年片上收件人处的三个汉字,看着看着,眉间的伤疤逐渐蹙起曲折。
——樱井翔
他身上的温热迅速消散。热乎乎的烘烤冷下来,像吸满了冰水的毛巾贴在背后。
“樱”。
樱井盯着那个手写的汉字,盯到语义饱和,字的偏旁部首一笔一划全都被拆解开不再相识,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怎么……了。”相叶感觉得到樱井的肩膀僵硬了,他挺直的后背像一面墙,钢筋水泥般散发出强烈的抗拒和排斥。像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的小动物,相叶试探地出声,“老师?”
“这个,是你写的吗。”樱井的话音不重,声线里却很实。
相叶犹豫了一下,几乎有些不敢应他的话,“老师问,什么?”
“我问,这上面我的名字,是你本人写的吗。”樱井又问。
相叶一时不敢回答是或不是,因为他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这种预感让他恐惧。
“回答我。”樱井沉下声。
“……”相叶还是不出声,他不知道正确答案,他怕一旦答错,迄今为止写满的整张考卷就会当场作废。
樱井也不再问,他转动轮椅,往卧室方向去。
相叶想要跟过去,脚下却像被施了咒,又或是被缠了藤,让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披在身上的毛毯掉落下来,堆在脚边,在极好的光线里起了一层细微的尘。
横穿过工作室,转弯进衣帽间,再从镜墙边推过去,樱井来到那幅巨大的沙克中心跟前。面对着占据整面墙的巨幅照片,他心里的感受无法形容。他脑海中那些飞掠过的影像碎片极速拼合,即将还原出一个他不知自己有没有能力面对的真相。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掀起这幅照片,去打开藏在那后面的尘封记忆。他也几乎已经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去这么做了,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真的要吗。
他问自己。
确定要知道吗。
也许继续装不知道下去就很好,真的有机会迎来完全意想不到的后半生,那座代表幸福的建筑物也终将成真。
但他真的能佯装不知吗。
不。
这事关一个人的一生。不可能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而断送。他做不到。无论如何。
他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像风,像叹息,像某种听不清的细语。
不。
他只能这样做。
他别无选择。
樱井转动轮椅靠近,伸手去掀起了那幅沙克中心的一角。
在那张巨幅照片背后,夹置着一本杂志。
那是他放在那里的——在七年前。
七年前,当他得知一切已成定局,自己的后半生注定将在轮椅上度过,他把这本一直从事故现场带到医院,又从医院带回了家的杂志藏进了这幅沙克中心的背后。他也不确定这是出于哪种心理,可能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告诉自己这样的意外终究是命中注定,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那是一本流行建筑杂志,封面上是一座白色建筑。白得纯粹,白得彻底,白得独一无二。白得一眼便能认出,知它者必然懂它的白。
沙克中心。
当时樱井翔正在大巴座位上半眯着眼养神,盘山公路转弯很多,很难让人睡得很沉。那一程路途的终点是山脚下的特色建筑群,那是由世界各地的新星建筑师们集结共同的作品,逐渐汇聚成半艺术展示半度假空间的建筑群,由于建筑物与自然空间构成的别致风景而大受追捧,登上了很多建筑刊物的专题报道。
他那时还是Q大的客座讲师,受到学校邀请,加入了这次人气建筑社群的参观学习之旅,负责为Q大和校外兴趣报名的同学们讲授当代新锐建筑的设计之道。
那年他32岁,「Studio 零」的作品正开始崭露头角大放异彩,他风华正茂,目之所及皆是人生得意。
当时学校的大巴正载满一车老师学生,驶过一个又一个临海岸的山路转弯。阳光极好,天空的晴蓝像是涂抹进车里,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啪嗒——
樱井听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自己座位旁边。
他低头,看到过道上躺着一本杂志,封面白得一片纯粹。
他会心一笑。
俯身想去捡起那本杂志,还给不知哪位抱有同样喜好的同学,却被系在腰间的安全带勒了回来——距离够不着。他于是解开了安全带,再次在大巴过道中俯身伸手——
一声巨响。
轰然撞击没有任何预兆。
樱井其实并没有特别确切的感知和记忆,在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是怎样被抛到了空中,怎样在失重和惯性中飞越了整辆大巴的车内空间,又是怎样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那次盘山道路上的车祸,伤亡没有预想中的重。整辆大巴运载40人,多数为挫伤擦伤类轻伤,只有司机和一位乘客遭受重伤,经过紧急抢救,总算都脱离了生命危险。而事故调查显示,那位乘客之所以会受到脊髓受损的重创,是因为车祸发生当时没有系好安全带。
七年。
樱井从沙克中心背后掏出那本以沙克中心为封面的杂志。
当他在医院的床头发现它。
——“这本杂志是……”
——“哥哥你手里一直紧握着这本杂志……我不知道,医生说抢救时掰都掰不开你的手。”
——“是吗……”
一切恍如昨日。
像七年时光从未经过,像七百年时光早已流逝。
他翻开它。
像打开一个早该知道结局的故事。
它的美让人忘记呼吸,忘记身在何处,仿佛瞬间穿越去了一个虚幻世界——
在刊印着沙克中心专题的那几页上,页眉页边处有好几个用圆珠笔写下的“桜”字和“樱”字。
樱井翔和它们再熟悉不过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曾无数次地对着这几个汉字整夜出神,他不知道自己在对着它们想什么,就好像它们不只是几个字,而是在向他发问,与他对话。或许他也在对着它们发问,对着它们叙述——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某种命运跌落转折的神谕吗。
他熟识它们到根本不用再看,也清楚记得它们的每一道笔划曲折。
膝上摊开那本杂志,樱井平缓匀速地转动轮椅回到客厅,回到像是站成了一棵树的相叶跟前。
相叶动不了,也不敢眨眼,他看到樱井腿上翻开的杂志,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还在呼吸。
樱井拿起那张贺年片,在阳光里将它放在杂志页面上。
相叶想要阻止他,但还是动不了。
两个“樱”字,时隔七年,几乎完全一致的姿态还是立刻就暴露了它们同样的DNA。
樱井抬眼。
“match。”他说:“相叶君。”
相叶说不出话,只能从瞳孔里向樱井传递他的恳求。
不要。
别这样。
不应该这样。
事情完全不该是这样的。
“是你吧。”樱井又说:“当时也在那辆大巴上的,相叶同学。”
“……”
“这本杂志也是你的,对吧,相叶同学。”
相叶看着樱井,有那么一瞬希望世界就此终结。
不是。
不是我。
不是我在上车前就在注意你,不是我听到其他同学叫你さくらい老师,不是我上了车就一路在想さくら究竟会是哪个汉字,桜和樱到底哪个才对。不是我胡思乱想涂涂写写之后发现你就坐在我的前面,不是我那本杂志让你为了附身去捡而解开安全带。不是我,在那声巨响里眼看着你在失控的车身里从我面前消失不见。
不是我——就好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对吗。”樱井看着他,问:“从你走进这里的第一天,你就认出我了,是吗。”
“老师你,听我,说。”相叶的嗓子里像横着一片砂纸。
“你认出我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怎么做,是吗。”
“不是。”
“这就是你如今会在这里的理由,对吗。”空气往窒息里胶着,樱井眉间的伤疤却逐渐舒展开。
“不是。”
“这就对了,这才对。”樱井轻笑开,“我终于明白了。”
“不是。”
“你到底为了什么,我今天才终于明白。”樱井看着相叶,“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原因,终于合情合理了。”
“不是。”
“其实没什么,我反倒是放下心来了。”樱井笑着松口气,“这才是一个前程大好的年轻人为什么会愿意和一个残障大叔在一起的合理解释,而不是我一直担心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偏好。”
“不是。”
“何必呢,不值得。”
“不是。”
“不过是在车上掉了本杂志,罪不至赔上自己的一生来赎。”樱井说:“更何况我的后半生也还没毁,用不着把一个意外看这么重。”
“不是。”
相叶每嘶哑着跳针一次就有一股血腥味从嗓子里冲上来。
他不是没想过这一天早晚会来,即使他已经劝告过自己一千零一次就把这个真相隐瞒到底,反正他对樱井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他自己心里明镜一样,并不需要向谁证明自己绝非因为这桩意外悲剧才想要走进樱井的后半生。可他还是几乎时时刻刻都被一种紧迫的恐惧感逼在身后,每时每刻提醒着他,所有令他沉醉其中的美好都将如梦幻泡影稍纵即逝。
可当梦醒时分真的到来。
他以前从没明白过原来撕心裂肺这样的状态是真实存在的。堆在脚下的毛毯像一团无机的枯土,要将他这棵树困死在这里。
“那本杂志,是我……”他不知最后一个早已被埋葬的秘密该不该被说出来,说出来的结果是会更好还是更坏,但只怕——已经没有更坏了。相叶深呼吸,以让自己头脑清醒,眼前不再影像色块乱闪。咬住嘴唇里侧,他说:“是我,因为太想要引起老师的注意,故意扔到你脚下的。”
四目相对。
看到的似乎并不是对方,而是当时掉在过道上的那本杂志。天光云影,晴空霹雳,海水倒灌进天空,湛蓝颜料翻洒了一车。
“你以为揭开最后这张底牌,会对这桌死局有用吗。”樱井的笑容被卷进瞳孔里消失于深处。
“你听我说——”
“不值得,没必要。”
“听我说——”
“不要说了。请你离开,现在。”
“不,我不。”
“这不是商量,也不是命令——这是我求你,现在就离开,好吗。”
“别这样。我绝不,绝不是因为愧疚才——”
“你才别这样。什么都别说,只是,走吧……好吗。”
“老师……”相叶眼中溢出绝望。
“拜托。”樱井声音里却是比绝望更绝望的哀求。
相叶于是放弃了。
不是他坚持不住,而是他实在不忍心了。那个因他而坐在轮椅里的男人用全身每一个细胞向他哀求,放过他。
相叶于是放手了。
不是他可以不爱了,而是放手大约是他能给樱井最后的东西了。
他想他的全世界都要就此终结了,没有神经的嘴唇里侧被咬破了,那些血腥味钻进喉咙,渗出唇边,确实有些像是他的末日谢幕。
如果有任何人问相叶雅纪是什么时候爱上樱井翔的,他都会回答,就在第一次看到他坐在轮椅上的那一刻。不因为他是残障人士,不因为那些都是他造成的,不因为自己的愚不可及让他悔不当初,不是,都不是,从来不是,永远也不会是。
仅仅只是看到他正这样活着的姿态,那难道还不足够值得来爱么。
to be continued
十二年了,这个干支竟然能正是今年。
邂逅十二年,写了十二年。
我嚣张说一句,世间西皮千千万,所有极致,我西皮这里都见识过了。
BGM:倒数、この道を
但這把刀我吞得有點難, 請給我點東西沖下去謝謝Wwww